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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冬穗的过去(九)

  每到吃饭时间都很热闹。在一间大的离谱,根本看不出是几坪的房间中,前头有表演舞台,其馀的都是一排排整齐的长桌。我们会盘坐在长桌旁,吃着桌上许多的美食,看着台上那些侍女们的舞蹈,就像日本的艺妓般美丽的动人心魄。大家有说有笑的过上一天。
  雨夜的话不多,但每到吃饭时都会坐到我旁边,跟我聊些不重要的琐事,偶然遇到在散步的我也会主动向我搭话。会因为我开始说话了而感到开心,也会因为我主动说话或是话变多而称讚我,摸摸我的头,这令我感到很幸福。
  但就算如此,雨夜就是雨夜,他并不能代替我的爸爸。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认识了不少黑道组员。
  我曾经算过,在这个家之中,大概有将近一百多人在这里住下,其中有八十几人是黑道组员,其馀的则是身穿和服的侍女们。
  可以说是一个大的可怕的大家庭了。
  但认识的人越多,等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刻,我就会越难受越痛苦。
  但儘管如此,我还是享受着这些随时都会失去的幸福时刻。
  有时,我会跟着医务人员和侍女们来到医务室,迎接那些因受重伤而被抬到这里的组员。
  没有人阻止我,也没有人赶我出去,所以我甚至变本加厉的,叫他们教我简单的医学知识。
  当天,雨夜也在一旁。每个人都看着雨夜的脸色,但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所以医务人员只能有些为难的教我如何包扎与上药。
  在这个家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就会变成一个白吃白喝的人,所以至少我希望能成为有用的人。就算我知道眼前受重伤的组员,他的痛苦呻吟声有重叠的声音,我还是会努力为他包扎,希望他能够撑过去。
  但他终究,还是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
  哪怕只有一次,我希望我能听见死亡的这个能力,是有用的啊。
  雨夜帮我请了家教,他知道我的状况还不能出门上学,所以他才请了所有专业科目的家教让我能够学习,不那么无聊。
  我在这个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除了跟其他普通孩子不同是身在黑道家中,以及会每天都看得到尸体、受重伤的组员,还有我能听见死亡的这个能力外,其他的我都觉得很快乐很幸福。
  有天,在那些准备外出的组员里,有一个跟我感情算不错,几乎每天都会聊到天的青年。在那些人中,只有他,我听见了他重叠的声音。
  他跟雨夜的感情如同兄弟,虽然有些微的年龄差,却没有那种违和感,是真的感情好到没话说的兄弟情谊。
  如果雨夜知道了他的死亡命运就在今天,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不知是哪来的衝动,也许是因为长年下来的迫切愿望,导致我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名青年的手腕。
  我不顾所有人的惊愕目光,直接对着他说:「别去,你会死的。」
  我以为他会觉得是玩笑话,或是以为我疯了才会说出这句话来。但是所有人都不是这样的态度,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我差点忘了,他们是黑道,时时刻刻都活在死亡边缘,所以才会对这种话感到理所当然吗?
  「哈哈,我当然知道我会死。谢谢你提醒我,小姐。」
  「你相信我说的话?」
  「就算不想相信也得相信啊,毕竟你是老大的女儿呢。」
  「不对,我是说真的,你别去,真的会死的。」
  「其实今天不去,明天也必须去。明天不去,再后天我就会死于老大手上了。你应该知道,黑道不能违背规定,一旦违背就必须格杀勿论。」
  「我知道这个规定,可是……」
  「小姐,死亡对我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我是有所觉悟才踏进黑道里的,就算不想死也无法逃离这个命运,你懂吗?小姐。」
  「我……」
  我无法反驳,也做不到任何事。
  每个人都是有所觉悟的眼神,那是我无法触及的领域,根本无法想像。
  「老大,我能够在这里工作那么久,扶养我长大,让我有得吃、有得喝、有得住,能够认识你,跟你成为兄弟,是我最大的福气。谢谢你们,老大,小姐。」
  他对我跟雨夜行礼,眼神中隐藏了某种情绪,我想那应该是不捨跟觉悟吧。
  雨夜只是站在他面前,笑着与他道别。
  但是那副笑容,看起来好悲伤。
  他们相信了我说的话,也理所当然的没有觉得我在说谎。
  但黑道究竟是什么,又是为什么存在,我始终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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