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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可赵誉话已出口,福姐儿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如何追问下去?
  僵硬地应了声“是”,缓缓起身退开。
  赵誉没再瞧她,从案上拾起一卷奏折垂头看了起来。
  福姐儿在旁坐立不安。
  赵誉叫她去睡,她真能安心的睡着么?
  怔怔地呆立半晌,见赵誉下意识地去摸案旁的茶碗,福姐儿福至心灵,飞快沏了杯新茶无声地送到他手边。
  **
  御花园里,春花刚刚打了骨朵。枯朽了一冬的草木复苏,染了莹亮的嫩绿颜色。
  温淑妃手里拿了柄玉如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对面坐着敛眉低首的徐贵人。
  宫人们侍立在亭外,有悦耳的鸟鸣声不时从树木从中传来。
  温淑妃靠在亭栏上头,兴致不大高。
  “听说了么?苏氏送进来的狐狸精,昨晚留宿在了皇上的紫宸宫。”
  徐贵人低低道了声“是”,一手持茶杯,一手轻轻抚了抚还不曾显怀的肚子。“清早听丫头们说的,集芳阁那么幽静的地方都听说了,想来这会子六宫都已传遍了。”
  顿了顿又道:“约莫这两天晋位的旨意就该下来了……”
  她语调有些惆怅:“万岁爷爱重皇后娘娘,爱屋及乌,定不会亏待了这位苏姑娘。”
  温淑妃攥了攥手里头的如意,秀眉凝起来,指甲扣在如意的云纹上头,冷笑道:“自是如此。苏家抬进来的姑娘,哪个不是千恩万宠,有皇后娘娘在后撑腰,谁能不给几分颜面?”
  徐贵人沉默良久,见案上茶冷了,忙叫人续了一壶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前番皇上来我宫里头,顺路就去瞧了眼夏贤妃,在里头耽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还是黄德飞有事传报才请了人出来……”
  温淑妃脸色沉了下来:“她?将你强行抢到她宫里头去,不就是为着能借用你来接近皇上?前些年装成一幅菩萨样,口口声声说她自己进宫只是想伺候太后,并非来与我们争抢皇上的宠爱,结果怎么着?宫里头如今膝下有皇子女的,不就她和苏皇后?最是看不得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不免嘱咐徐贵人道:“你在那边住着,没我在旁护着你,自己需得加倍小心,饮食用具不经查验万万不可近身。皇上若去瞧你,想法子求他收回成命,叫你仍搬回长宁宫住……”
  徐贵人一一应了,怕夏贤妃遣人来寻,早早地就告退而去。
  红绵走进亭中替温淑妃续了杯茶,见温淑妃望着徐贵人离去的方向脸孔微霜。不由低声道:“娘娘不放心徐贵人?”
  温淑妃冷笑:“放心?怎么放心?一个已经生了外心的狗,还能用它看家护院?”
  红绵吃了一惊:“怎么会?贵人是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就是住在夏贤妃宫里,心中也还是向着娘娘您……”
  温淑妃将手里的玉如意“啪“地扣在桌上,“迁宫之时,她在我这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不愿离去,可旨意一下,可见她有半点犹豫?”
  “在我面前一再提及苏福儿将来如何如何,这是想往我眼里戳钉子,搅混了后宫的水叫人没闲暇注意她!我虽是是个实心人,也不见得就蠢到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红绵抿住嘴唇,想劝句什么,却听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击掌声。
  温淑妃眸子一亮:“是皇上?”
  从亭中站起身来,几步跨出去欲福身行礼。
  却在瞧见御驾的一瞬,面容就沉了下来。
  赵誉没有乘肩舆,仪仗远远缀在他身后。前方是黄德飞引着路,赵誉和福姐儿并肩走在青石小道上,赵誉不知说了句什么,福姐儿整张脸瞬时飞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迟了,怎么都改不好这章,要哭了。好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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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黎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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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凝了一息,温淑妃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上前蹲身行了礼,道:“皇上今儿难得有空来御花园赏景。”
  似乎刚瞧见福姐儿似的:“苏姑娘也在啊?晨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岳凌说娘娘头疼怕吵,还以为姑娘会忙得没空儿呢!”
  福姐儿立在赵誉身后,神色有些尴尬。她进宫来是打着给皇后侍疾的幌子,皇后在病中,她自然不当出来游园子。小脸涨的通红,不知如何答这话才好。
  好在温淑妃并没继续发难,含笑扬眉看向赵誉:“皇上今儿难得闲暇,妾正要去集芳阁瞧心凝妹妹,皇上可要同去?”
  赵誉无可无不可地瞥她一眼,温淑妃就笑着凑近挽了他的手臂,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一个颇为无奈,一个满面欢喜。
  赵誉回转头来,朝福姐儿点了点头:“梓童既发头痛,你便回去看看。”
  福姐儿道“是”,退后两步躬身等二人走远。
  福姐儿沿着小路缓缓往回走。黄德飞指派了两个小黄门送她回去,无言地跟在她后头。昨晚只打盹了半个多时辰,此时福姐儿眼眶微青,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心里也暗暗佩服赵誉,看了半晚奏折,清晨洗了个脸就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然后还有精力陪妃子们游园子。看来皇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光是这份忙碌操心,就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福姐儿迈进坤和宫的大门,就莫名觉得压抑起来。
  想到屋内镇日半遮半掩的帘子,浓郁的沉水香都盖不住的苦洌药味,还有苏皇后时而温和时而阴霾的脸……
  昨晚的一切,要事无巨细的回禀么?
  赵誉允她留下,是怜悯她,给她一条活路。可他明显对苏皇后的安排是不高兴的,他并没有碰她。
  送她回来的小黄门到宫门前就告退了,福姐儿心思沉重地垂头往里走,廊下立着几个眼生的侍婢,玉柳朝她打眼色,低声道:“洛阳公主来瞧娘娘,娘娘叫姑娘回来了就进去见礼。”
  福姐儿忙去换了身衣裳,重新洗了脸。董冰过来掀了帘子,就见正殿炕前坐了好几个人。
  其中两个是福姐儿认识的。长宁和光华,一左一右围在苏皇后身边,侧旁坐着个带赤金百宝冠的妇人,正是洛阳公主。另有两个陪坐在旁的,均是年约二八,作姑娘打扮。
  福姐儿上前施了礼,苏皇后笑道:“君瑜,这就是婉柔。”
  君瑜是洛阳公主的小名,洛阳公主站起身来,拉着福姐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怪不得得你这样疼她,真真是个可人儿……这模样,和你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俊啊。”
  洛阳比赵誉年长三岁,如今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亲。她嫁给长宁的父亲镇远侯之前,有过一段为时两年的短暂婚姻,是个经历有些复杂的女子。
  福姐儿只觉被一双十分冰冷的手箍住,无奈地被她拽到身前打量。苏皇后温笑道:“她最是腼腆,君瑜莫夸了。”
  抬眼瞧了瞧福姐儿,见她容色有些憔悴,想到某种可能,苏皇后心底止不住地泛起丝丝酸涩,借由咳嗽掩饰了神色,朝光华摆摆手道:“光华,你带着姊妹们外头玩吧。”
  又吩咐福姐儿:“替本宫好生看顾郡主。”
  长宁和光华不情不愿地从里头出来,福姐儿落后一步,见两人径直朝外走,她颇为疲倦,其实不大愿意出门,但皇后有命无法不从,又有冷家的两个旁的姑娘跟着,总不好冷落了人,只得强打精神随众人一道往宫外头走。
  长宁和光华嘀咕了几句,回头瞧瞧福姐儿,抿嘴笑道:“咱们不若去杏子园转转?”
  杏子园就是集芳阁临近的那处小花园,先帝早年亲手种了两棵杏树在那,故有此称。福姐儿嘴唇轻抿,不及说话,身后那两个冷姑娘已经笑着过来揽她:“苏姑娘一道儿去吧,咱们也好说说话儿。”
  福姐儿知道推拒不得,硬着头皮随他们朝杏子园走,一路频频回首,宫人们落后了一大截,像是有人刻意将他们支开了。
  她心中警觉,面上不显不露,和那两个冷姑娘一路说着话儿,一路暗暗留心几人的小动作。
  杏子园风光正好,春初的桃花海棠开得正艳。这处乃是后宫的小花园,不比御花园气派,胜在景致缤纷,又颇为幽静。正中一泓泉池,氤氲着一层缥缈的水气,隐有淙淙水流之声,恍若人间仙境一般。
  花红柳绿,精工巧作,福姐儿是第一回 来,和那两个冷姑娘一般被美景迷了眼。
  只一晃神的功夫,前头的光华和长宁就不见了。
  回头看去,远远跟着的宫人竟也没了人影。福姐儿心中警铃大作,隐隐猜出他们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冷三姑娘急得快哭出来:“这可是宫里,咱们几个不熟悉路的如何能私自乱走?”
  另一个冷五姑娘道:“不若就在花园四处寻寻,殿下和郡主年幼,身边没人看顾,万一磕了碰了,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不容福姐儿拒绝,两个一左一右拉着她就朝泉池那边走去。
  福姐儿心下不定,被他们挽着朝桥上走,眸光掠过花树丛,隐隐看见水红色浮光锦衣一角。她道:“郡主在……那……”
  话音未落,就听闻一阵极刺耳的尖叫。
  “啊!那……那不是殿下的……服色吗?”
  但见桥下池中,一片镶金绣彩的朱红,正是适才光华穿的那件宫装。
  福姐儿回神的瞬间,身后冷三姑娘急道:“快救殿下!”跟着就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有人推了下她的腰,将她朝那池水推了下去。
  她心中一片雪亮,下意识一个转身,扯住了刚刚离开她后背的那只手。
  冷三姑娘神色大变,尖叫一声,不受控制地被连手带人朝池水中拉去。
  眼看两人就要双双入水,冷五姑娘大惊失色,高呼:“姐姐!”
  却没听见入水的响声。
  只见福姐儿一手扯着冷三,一手攀住小桥围栏,朝目瞪口呆的冷五姑娘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拉上去?”
  冷五姑娘一呆,福姐儿不悦地道:“想不想她掉下去?我没多少力气!”
  冷三吓得脸色惨白,下裙已经浸在水里,鞋袜都湿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住地往外冒。
  冷五终于回神,使劲拽住福姐儿的袖子将她往上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爬了上来。福姐儿抚了抚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裳,黑着脸道:“怎么,不下去救殿下和郡主了吗?”
  冷三惊魂未定,两眼犹含着一泡泪花,发着颤道:“你……你……你竟敢把我扯下水!”她裙子都湿了,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穿着这湿裙子如何回去?
  福姐儿冷笑:“不是你推我下去的么?我不过是想捞住那只推我的手,哪想到却是你?”
  “你!”冷三又气又怕,泪珠子涔涔往下落。
  “干什么呢?”
  不远处,光华和长宁终于现身,一见三人的样子,露出愕然神色。
  “你怎么弄成这样?”长宁瞪着冷三,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由跺了跺脚,“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福姐儿冷笑:“无事,不过是当日元夕夜宴上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回。”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长宁,道,“许是冷三姑娘不知,郡主该提点一句的,——臣女手劲有点大,和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不同……”
  长宁脸色涨的通红,气得跺了跺脚:“你……你得意什么?”
  福姐儿待要再说,却见光华和长宁陡然变了颜色。
  光华脸色难看至极,长宁也没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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