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紧张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憋不住了,问白飞飞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白飞飞勾起唇角,难得笑意直达眼底,道:“今夜之事与童姥之前的安排加起来,你离开南海之后的行踪,可以说是再难查清了。”
  卢惊绿:“……是啊。”
  “所以你真打算和你那位恩人老死不相往来了?”白飞飞又问。
  “走都走了,还有什么好往来的。”卢惊绿已经想通这个问题了,迅速地回答道。
  她以为自己的语气十分坚决,但其实落在白飞飞耳朵里,比起坚决,倒更像是在借着这份坚决掩盖些什么。
  白飞飞啧了一声,说只盼你日后不要后悔。
  卢惊绿很奇怪:“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后悔?”
  白飞飞却不答了,直接提笔开始写开给段延庆的解毒方子。
  “幸好咱们之前离开松江府时,为备不时之需,多置办了很多药材。”她一边写一边道,“现在正好能用上。”
  “那一会儿我去煎药时,帮他也煎一副。”卢惊绿想了想,直接揽了这个差事,反正顺手嘛。
  白飞飞也不阻拦,写完直接扔给她,道:“那就交给你了。”
  两人都没有提让黑珍珠的手下帮忙这一茬,应该是想到了一处,觉得大理太子在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半个时辰后,卢惊绿煎完了自己和段延庆的药,黑珍珠也恰好召集了一部分人马回来了。
  卢惊绿自己喝药成习惯,煎完直接一口闷,干脆利落得不行,但段延庆那一碗——
  看着这位昏迷不醒的出逃太子,她很是为难。
  白飞飞见状,直接往其肩上一道伤口猛地一戳,道:“一会儿就醒了。”
  卢惊绿:“……”你对男人真的很简单粗暴!
  不过半个呼吸后,段延庆果然再度醒了过来。
  他被追杀了这么久,早已养成一醒就运气蓄势的习惯,这也是之前那一回他能迅速扣住卢惊绿手腕的原因。
  但这一回白飞飞为了保险,直接把他运功必须用到的穴道全封了,他便是内力再深,也不可能一醒就能自如动作。
  “你们……”他脑袋不能转,只用余光瞥到了她们三人,声音警惕不已,“你们想做什么?”
  白飞飞觉得好笑:“太子殿下,你这疑心未免太重了些,我们若是想对你不利,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躺在这跟我们说话吗?”
  段延庆:“……”
  同伴说了刻薄的话,卢惊绿难免要帮忙找一下补。
  卢惊绿端着药在他边上蹲下来,道:“飞飞她给你开了清余毒的药方,你趁热喝吧,喝完之后再处理一下身上的外伤。”
  段延庆的疑心是真的重,他还记得自己刚闯进来,试图与这三个带着大队人马的姑娘交涉时,她们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
  现在他身份败露,她们却似乎打算帮他了?莫非是在打什么对他更不利的主意?
  这么想着,他再看向卢惊绿手里的药碗时,目光又凛冽了几分。
  “为什么帮我?”他盯着卢惊绿,神色很沉。
  卢惊绿比白飞飞和黑珍珠更了解他的经历,对他的多疑并没有太介意,只道:“你若不相信我们,那我们也没办法,反正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此地了,到时直接别过,你继续被人追杀时,莫要后悔。”
  段延庆还是没有放下心来,紧抿着唇不说话。
  这架势让卢惊绿很是惊奇:“既然你不觉得我们会帮你,那之前又为何要闯进来?”
  段延庆还没回答,白飞飞就直接冷笑一声道:“肯定是在外面听到了我们说话,觉得三个女子一定很好拿捏,只要制服了我们,不愁我们不配合呗。”
  从段延庆的反应看,白飞飞应该是猜中了。
  这叫卢惊绿心情十分复杂,甚至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和黑珍珠是不是同情心过剩了一些。
  但转念一想,处在段延庆那个死生仅一线的境地下,为了活下去,的确不可能讲究那么多。
  “我们是真的决定帮你了。”卢惊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非要问个为什么,那就当是我和飞飞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
  至此,段延庆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下来。
  他看着她,又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了一下白飞飞,末了深吸一口气道:“好,今日之恩我记下了,日后我必定重谢。”
  卢惊绿闻言,扭头看向白飞飞,问:“那现在解开他穴道?”
  白飞飞:“他不放心我们,我也不放心他,解穴道就不必了,反正他嘴巴还能动,哪怕你直接把药倒进去,他也不会呛死的。”
  卢惊绿算是看出来了,白飞飞这是和段延庆杠上了。
  她一阵无语,最后只得另寻个勺子给他喂药,毕竟要是真像白飞飞说的那样干,回头这笔账也有一半要算在她头上!
  卢惊绿还是不太想得罪他的。
  好不容易让他喝完了这碗药,休息的时辰也到了。
  她们现在是在黑珍珠房间里待着,按理说到了休息时间,卢惊绿和白飞飞都得回自己的房间去。
  但现在段延庆还躺在这,白飞飞觉得放黑珍珠一个人在这睡不好,干脆提议三个人一起在这休息,这样也更安全。
  她思虑周到,卢惊绿和黑珍珠没有不听的道理,当即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天夜里,她们三人便一起和衣在黑珍珠的房间休息了。反正床够大,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的药渣味还没散,这一晚卢惊绿睡着后,竟又一次梦到了叶孤城。
  她梦到自己回到刚穿越那会儿,必须按着梅大先生医嘱一天喝好几碗药的时候。
  梦里面叶孤城像教她内功剑法时那样严格,要求她必须喝完。
  要是碗里有剩,他的表情就冷得跟能冻死人一样。
  卢惊绿委委屈屈地喝着,结果真的全喝完后,再一抬头,他却消失不见了,气得她想骂人,结果一张口,人就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刚亮,耳边回响着两个朋友平稳的呼吸声,卢惊绿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眶,心情再度烦躁起来。
  昨晚她睡在白飞飞和黑珍珠之间,这两人睡着睡着都往中间靠,令她一觉醒来后几乎动弹不得。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黑珍珠翻身的机会后,卢惊绿便立刻坐起来,迅速翻身下了床,去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令她没想到的是,段延庆居然也醒着。
  他看到她站在桌边喝水,表情很是纠结。
  卢惊绿见他半天都是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你也想喝水?”
  段延庆:“……是。”
  这语气听着还挺屈辱,卢惊绿想,大概他作为一国太子,还从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别人吧。
  她另取了一个杯子,倒了半杯给他,“喏,喝吧。”
  喝完这半杯水后,段延庆的面色好转了不少。
  但他再出声时的语气却变得更别扭了。
  他问卢惊绿:“你们到了金陵后,准备往哪里去?”
  左右之后都要同行了,卢惊绿便也没瞒他,道:“去庐州。”
  “再之后呢?”他着急地问,“只去到庐州吗?”
  “难不成你还想我们三个一路送你回大理去?”卢惊绿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这你就别想了。”
  段延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卢惊绿等着他说下去。
  “我之前便是从庐州来。”他说,“我在湖广道上被追杀,逃至庐州后,追杀我的人才终于被我甩掉一批,等过了金陵,又甩了一批后,才寻到一丝喘息之机。”
  “那你本来是想往哪里逃?”卢惊绿问,“松江?还是干脆北上?”
  段延庆张了张口,刚欲作答,便听帘后床内,传来了白飞飞的声音。
  白飞飞道:“他本来想往哪里逃不重要,重要的是追杀他的人肯定想不到,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会往回逃。”
  段延庆:“……”这个最不好说话的怎么也醒了?
  但仔细想想白飞飞的话,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后,她们仨带上段延庆一起上了路。
  和前几日不一样,这一次出发时,他们这一行人完全大张旗鼓,高调至极。
  一开始段延庆还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他逃命逃久了,习惯了尽可能低调行事,如今改换风格,自然不习惯。
  后来他听到过路的江湖人议论他们这一行人时,提到灵鹫宫三个字,他才明白过来。
  段延庆震惊极了:“你们和灵鹫宫——”
  白飞飞阻止了他说下去,道:“你不用管我们和灵鹫宫有什么关系,反正再过五日,你体内的余毒也该清得差不多了,到时我会解开你的穴道,我们各走各的路,你是生是死,也跟我们没关系了。”
  段延庆遭逢骤变,又历经九死一生,对她们三个的帮助,其实是非常感激的。
  可白飞飞总是这般态度,真是令他想表达感激都表达不出口。
  对着白飞飞表达不出来,对着每天按时给他喂药的卢惊绿,段延庆的感激之情就表达得顺畅多了。
  卢惊绿对他喝一次药就要谢她七八遍的行为很是无语,但最无语的还不是这个,是他对她的称呼。
  他不知道她们三个的完整名字,听黑珍珠和白飞飞喊她阿绿,便跟着喊绿姑娘。
  可他作为一个偏远地区兼少数民族人,发音方式大概和中原有所区别,总能把这个字读成第二声。
  卢惊绿:“……”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叫驴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还有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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