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妃子所坐的地方有失望也有高兴,齐贵人轻推了下还没缓过神来的安嫔,低声道:“姐姐,是你的锦绣图。”
安嫔愣了愣后起身,抬起头看到皇后娘娘正冲着自己笑,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来谢恩。
见出来的是安嫔,白贵妃脸上的神色稍淡了几分,在这么多妃子之中,安嫔的样貌不算出众,平日里行事低调,这大半年来,皇上去她那儿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足为惧。
纪凛赏了好几样给安嫔,说出来时,听的底下坐着的一些妃子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最重要的是有这上台的机会,让皇上就看到她一个。
安嫔心中也颇为惊讶,当时还以为只是小赏赐,没想到如此丰厚。
“谢皇上赏赐。”安嫔跪谢后退回了位置上,站在皇上身后的李福公公正要说什么,窝在他怀里一直安静的猫儿忽然朝着一个地方窜过去,速度之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多久,永嘉长公主那儿传来了惊叫声。
第12章
在这之前,永嘉长公主正在和身旁侍奉的宫人说话,眼前一下略过一团白物,从她肩膀上略过,吓了她一大跳。
这团白物直朝她身后的宫人袭去,还带着凶狠的叫声,扭头看去,身后的宫人没能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脸上被挥了一抓后,伸手去挡,手背上顿起了数道血痕。
“什么东西!”
“大宝!”
宫人吃痛用力甩开这白团后,白团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后站立起来,浑身的毛都激的竖了起来,尾巴吊的高高的,弓着身子朝那宫人凶叫,又冲了上来。
“喵~!”
那宫人抓住猫后还是被挠了几下,脖子上,下巴上,不可避免的多了血痕,又因为冲上来的力道,刚才那几记还没缓过神来,朝后退时被倒下的椅子绊了下,整个人朝后仰去,摔倒在了地上。
一条腿还好死不死卡在了椅子上,人起不来,双手又要抓着这使劲折腾的猫,这疯狂的四爪挠下来,宫人下了狠手,将猫用力往一旁的地上砸去。
“住手!”李福公公追了过来,眼看着大宝被扔往地上,于是朝那落下的位置扑去,厚重的身子摔在了地上,给大宝做了回肉垫。
大宝在李福公公身上翻滚了两圈之后,掉到地上没再扑,只冲着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宫人低声嘶叫,好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永嘉长公主坐着的这边一片混乱,为了避开这发疯的猫,众人纷纷退开,看到那宫人的脸后更是觉得后怕不已,得亏是个公公,这要是个女的,直接就给毁容了。
被袭击的公公叫王甫,是永嘉长公主身边侍奉的人,见到他的脸被挠画成这个样子,指着被李福抓住后的猫,声音有些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才说完,原本朝着王甫凶叫的大宝,忽然朝永嘉长公主的方向裂牙凶狠,做势要扑她,永嘉长公主后退了一步呵斥:“这是哪里来的疯猫,还不快带走打死!”
大宝叫的更凶了,李福公公又不能用力捏,都快要抓不牢它,一双手伸了过来,一下拎住了大宝脖颈。
只这一瞬,大宝浑身炸开的毛都软了下来,被皇上从李福公公怀里拎出来时,别说是凶狠,叫都没叫,一动不动到了怀上怀里后才喵呜的叫了几声。
声音一点都不凶,还很委屈,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皇上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它便顶了顶他手心,温顺无比,完全没了刚才凶残挠人的样。
沈嫣安抚过刚才受了惊吓的人后走了过来,大宝抬起头,朝她那儿看去,喵呜的又叫了声,别提多乖巧了。
永嘉长公主有些尴尬。
皇后娘娘养了一只波斯猫,宫里都知道,但真见过的人却很少,猫儿这种宠物可不是养狗,时时刻刻会绕在脚边闹,就算是常去永和宫还不一定看得到,所以刚才这猫疯闹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皇后娘娘养的,还开口说要带下去打死。
“让大家受惊了。”沈嫣看向那个被挠伤的公公,甚为关切,“红莺,带这位公公去太医院上药。”
“不用了皇后娘娘,都是轻伤,上些药就好,不必去太医院。”
永嘉长公主给王甫使了个眼色,王甫捂着脸跪了下来,声音尖细:“多谢娘娘关心,小的无碍。”
王甫退了下去,几个宫人很快就将桌椅收拾妥当了,尽管气氛有些不太对,但大家坐下来后,还是满面笑容的看余下的助兴节目。
沈嫣看了眼赖在皇上怀里不肯下来的大宝,随后看向白贵妃,虽说宴会接近尾声,让大宝这么一搅合,怕是心里难舒坦。
坐在下面妃子却怀着另一样心思,时不时看向皇上,再看皇上怀里的猫儿,恨不得自己变成那猫儿才好。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个,饶是几个平日里性子沉稳的妃子都羡慕的不得了。
这几日被酒肆的事缠的头发昏的姜淑妃见那几个贵人这般神情,转眸看向白贵妃,脸上闪过了一抹不屑,费尽心思操持下来,皇上不还没有多看她一眼么,到最后还闹了这么一出,这猫又是皇上带来的,怪谁去呢。
歌舞过后,皇上先行离开了御花园,白贵妃起身,笑着招呼大家去叶心亭那儿看水灯,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
夜幕降临后的御花园,树间亭落中亮起了灯,用单色的锦缎做的灯罩,光亮透出来时,五颜六色的很是耀眼,叶心亭那儿放了数百盏水灯,中间包裹了蜡烛,莹莹透出光来,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宫女们还准备了不少水灯供给受邀而来的夫人小姐们,喜欢的可以提些字在上面,亲手将水灯放下去,也有祈福的寓意。
没多久,皇后娘娘和白贵妃都各自回了宫。
大家散开在御花园里,就和中午刚入宫时,相熟的结伴聊天,其中不少人都说起了宴会时猫挠人那一幕,永嘉长公主本来是要将那猫丢出去的,可得知那是皇后娘娘养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皇后娘娘养的小宠,可比宫里那些奴才们要来的精贵的多。
说着说着便又说起那猫儿在皇上怀里的情形,皇后娘娘的小宠这么亲近皇上,可见娘娘和陛下的感情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淡。
之前还有人传皇后娘娘是沈家和太后娘娘定夺的,皇上不会喜欢,这么看,人家好着呢。
正好沈大夫人从叶心亭那儿往回走打算要出宫回府,几位夫人笑着迎了过去,套起了近乎。
……
半个时辰之后,御花园内的人渐渐少了,前来参加秋宴的夫人们都已经离开。
戌时过半,内宫中四处安静,除了巡逻和值夜的人之外,鲜少有人走动。
位于西北边的茗申苑内,几间屋子通亮,屋内时不时传来低呼声,已经换过衣裳的永嘉长公主坐在那儿看着旁边正在上药的王甫,这一脸的伤,越看越心疼。
起初只是挠过的血痕,时间长了,伤痕周边都有些肿,左边的脸比右边稍微好一点,可这也只是比较之下,单看左边,从脸颊到脖子那儿,下巴都没放过,都是剐了皮的,伤痕还不浅,可见挠的又多狠。
“皇后娘娘养的小宠脾气还真够坏的,专挑了你挠。”永嘉长公主伸手摸了下他下巴上的那道,自己还不明白呢,抬眼看他,“你之前看到过这猫儿没?”
就算脾气再坏也没道理专挑一个人挠,看那架势,要换做是个人,怕是有深仇大恨才这么狠。
王甫眼底略过一抹晦涩,声音和在御花园内的又不同,低哑如正常男子:“它就是只畜生,谁知道它发什么疯。”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永嘉长公主嗔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怪本宫没有为你做主。”
王甫垂眸,视线正撞在长公主丰盈的前胸上:“奴才不敢。”
“行了你。”永嘉长公主抚了一下他上过药的手背,叹道,“那是皇后娘娘的小宠,皇上又护着,吃了它的亏也没办法,谁让本宫是借住在这茗申苑的,做谁的主去,你都说了那是只畜生,又何必与一只畜生过不去。”
王甫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公主府那儿逍遥自在,不如小的陪您回去。”
永嘉长公主嘤了声,这手法,揉的她甚是舒服,不由迷上了眼,靠到身后的垫子上,由着他给自己按摩:“你以为回公主府就能逍遥自在了?这宫里的吃穿用度,算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王甫按着她的太阳穴,缓缓往下,到了脸颊后凑去了她的耳畔轻轻道:“公主,奴才抱您进屋去。”
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见到这样的画面眼睛都没眨一下,早就习以为常,待王甫抱着公主进了内屋后,这两个宫女退了出去,将门合上,守在了外面。
屋内的动静不小,隔着两道门,娇喘声还时不时传出来,没有半点克制。
半个时辰之后,王甫打开门,披上一件衣衫,让外头的宫女进去侍奉公主,自己则向茗申苑外走去。
一刻钟左右,王甫到了西北角的一间院子门口,两扇门中的一扇已经歪倒,里面杂草丛生,正是他半个多月前来过的地方。
王甫进了门口没有动,看着正对面的屋子,视线朝去后院的那条道儿看了眼,随后,他走进了那间屋子。
点了烛火后,王甫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屋子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半点痕迹后,他正要吹灭蜡烛离开,屋外忽然刮进来了一阵风,迎面袭来,带着院子内杂草气味,还有泥土腥,卷了屋内的尘土,令人非常的不好受。
风吹过床帏后在屋中绕着还有呜呜声,忽的一下吹熄了拉住。
屋内重新陷入黑暗,总觉得每个地方都透出阴凉来,王甫身子一抖,脚步飞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到了院子中后,他已是满头大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未作停顿,王甫匆匆朝院门口走去,一刻都不想在这院子里多呆,忽然院门上方窜过了一道白影,速度之快,王甫也只来得及看清楚颜色。
之间那道白影朝后院方向跑去了,远远的,风声中还带了猫叫,王甫的心顿时一沉。
第13章
做贼心虚之人,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大晚上的,王甫也没去后院一看究竟,心中是认定了那白猫就是那天看到的那只。
他没想到那天撞见的猫是皇后娘娘养的小宠,这畜生的报复心这么强,他砸了它一下就记得这么牢,又总往这里跑,要是把人引过来怎么办。
想到这儿,王甫满是抓痕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一只畜生而已,还会拿它没办法!
这厢,被王甫心心念念惦记上的大宝,躺在红莺给它新换的垫子上,睡的格外香。
夜半时它还醒了一回,伸了个懒腰在外屋来回踱步,守在外屋的红莺替它换了些水,顺着透风的窗,大宝跃出窗户跳上墙头到了内屋上方的屋顶。
月亮渐隐入云层,黎明降至,秋夜的风带着霜冷即将来临的寒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霜冻天。
很快,天亮了。
秋宴中闹出这个一个小乌龙并没有影响到诸位受邀而来的夫人们对宴会的宣传,尤其是瓷制,没多久阜阳城中就有人开始效仿。
效仿时自然有人提起宫中秋宴的操办者白贵妃,以往她还是白家小姐时就有许多人赞许过她举办的宴会,这厢,夸的人更多了。
几天过去后,宫内除了偶尔有人提起,没人再说起秋宴中皇后娘娘的小宠挠了个太监的事,一个小太监而已,犯得上为他去惹永和宫。
此时临近十月中,沈侯府好事将近时,沈嫣才叫人准备了贺礼送往沈侯府给二哥,不过是半日的功夫,负责这事儿的木槿回宫后匆匆禀报,二哥和范家二小姐这婚事,怕是不作数了。
沈嫣伸手,一旁侍奉的红莺将绘料的盘子递上,沈嫣蘸了些殷红,点到绘好的绿丛之中,抬头看木槿,并未觉得意外:“范家悔婚了是不是。”
木槿点点头,也有些疑惑:“婚事定下好几个月了,眼下还有十余日就是成亲的日子,听说还是范家老爷和夫人亲自到沈家来的,将之前下的小聘都给抬回来了,还说,范家二小姐这是没福气做沈家的儿媳妇。”
沈嫣提笔蘸了些清水:“祖父可有说什么。”
“老爷没说什么,听大夫人那意思,是同意范家退亲的。”木槿顿了顿后又道,“二夫人得知此事后两天没吃下饭,到现在还躺着,病得厉害。”
成亲定在二十四,再过几日就是抬聘的日子,范家说退亲就退亲,还是范老爷和范夫人亲自到的沈侯府,可见其坚决,临了这个时候开口,这件事也不会有转寰的余地,但在阜阳城中,不论谁先退亲,说出去总归对名声不好,以沈家的家世摆在这儿,范家也不会因为是找到了更中意的才退亲,那是什么原因让范家不肯结这亲。
沈嫣落下最后一画,搁下笔,走到太妃椅前靠坐下,生了几分懒意,微眯起眼来:“何家退亲,如今范家也退亲,沈家二少爷的婚事一波三折,每每到了要成亲时就成不了,外头可有传什么?”
“回来的路上奴婢去了一趟大当铺,听外头那些人说,是沈家自己恶报。”后边儿的话木槿说的很轻,看着娘娘的脸色有些忌讳,“说是早前沈家看人家何家落败,早年定下的亲事都要逼人家先退亲,现在好了,让人真退了亲,是报应。”
“还有呢。”
“还有…还有人杜撰说二少爷有隐疾,何家落到那田地,按理来说何家应该捏着这亲事才对,可他们却退亲了,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范家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在成亲前夕匆匆前去把婚事给退了,要不然沈侯府这样的人家,谁不是挤破脑袋想嫁进去的,如何会主动退亲。”
还有更过分的话,市井之言实在是太过于粗鄙,木槿没好当着娘娘的面说。
木槿说完后屋内安静了片刻,忽然有轻笑声传来,沈嫣睁开眼,眉眼间尽是笑意:“二哥这么做,算得上是一举三得了。”
红莺端了席嬷嬷刚刚炖煮好的汤药进来,搁在太妃椅旁道:“娘娘您这么说,这些莫不是二少爷所为。”
沈嫣看了眼汤药后又迷上眼,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