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节

  这日,她一身米白色连衣裙,陆先生一身淡蓝色衬衫在身,这夫妻二人,看起来是如此般配。花包好,沈清抱着花,站在柜台前清明的眸子瞅向陆景行,男人摇头失笑,迈步过去,如同平常给妻子买单的丈夫,开口询问老板;“多少钱?”
  “不.......不用,就当是我送夫人的好了。”
  “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能不收钱,”说着,男人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扯出几张人民币放在柜台上。这夜、总统阁下带着妻子出现在花店引起了沸腾。
  去时,她抱着一盆盆栽。
  回时,她抱着一捧花束。
  车子停在总统府院落,陆景行下车站在院子里看着跟在身后的沈清,面色平平开口询问;“有话要跟我说嘛?”后者摇头。“那我跟你说,”男人说,有些话语,似是很难开口,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了一根。
  一根烟结束,未曾开口,直至第二根烟,他吸了两口,视线飘到远方,似是回忆;“你对我有意见,我知道,老俞今日说,让我好好待你,这条婚姻之路的最终结果是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你却放弃了所有你想要的,我也知道。”他抬手吸了口烟,烟雾缭绕。
  “槿言跟彭宇十九岁相恋,二十二岁撕破脸皮,那三年,是我见到过她最开心的三年,身为陆家长女,她从小承受的东西太多,爷爷奶奶包括父亲都对她寄予厚望,我四五岁的时候满院子抓松鼠,而槿言,却每天有上不完的课程,豪门世家里,对待女孩子总是残忍的,她们要求你有本事,有能力有才华,还要要求你学习各种社交礼仪要求你在任何场合都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与仪态,不像男人那么随意。”“起初,陆氏集团应当是我接管,但那时,我一心与家族对抗,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因为我的不服从,所以这个担子最终落在了槿言身上,我从小被当成陆家继承人来培养,这种培养不仅要培养你的为政之道,还要培养你的商道,十六岁,我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出现了叛逆心理,各种不服从管教,跟父亲唱反调,父亲打我,槿言护着我,断了两根肋骨。”“二十岁,槿言跟彭宇谈恋爱,那时,大家都不知晓此事,待知道时,她们二人已经发展许久,我隐约记得,父亲与槿言争吵的不可开交,当时,彭家与陆家的关系处于冰点状态,因为彭老爷子是开国元老之一,老爷子及想让彭宇接替父亲的位置,家族之间虽未曾斗争,但局势已经鲜明,槿言知道一切时,似乎已经晚了。”“为了陆家,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第一个孩子,入驻陆氏集团,在长达十几年的光景中孤身一人,大家都知道她心中依旧有彭宇,但为了家族,她毅然决然的放弃这一切,陆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有逆鳞,在内,她们算计谋划一切,但对外,她们异常团结,大选之时,槿言开车撞上彭宇,看起来是鱼死网破,但又何尝不是想我在这条路上走的轻松些?阿幽、本该我承受的痛,槿言替我承担了百分之八十,你知道这种愧疚感吗?你是我妻子,我往后有几十年的光景可以弥补你,但槿言不同。”“倘若人生只有六十年,那么槿言,前面三十六年的光景都在为了这个家族做牺牲。”“放她自由,是我唯一能弥补她的方式。”手中一个香烟去了一半,陆景行视线已经停留在远方,沈清依旧抱着手中那捧鲜花站在原地,静静感受夜风,静静听着陆景行的话语。
  男人的声响很平淡;“她服过安眠药,割过腕,堕过胎,患过抑郁症,被家族的重担压得几次站在陆氏集团顶楼想往下跳,母亲跪在地上求她才将她拉回来。”
  说道此,黑夜中,男人滇黑的眸子犯上了一层水珠。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堕胎过后的那晚赤脚站在医院天台的模样,阿幽,你知道那种痛吗?想护着一个人却又无能为力的痛。”“因为彭家跟陆家的关系,她所有的痛都不能在父母面前言语,只能默默承受,且还不能告知身旁好友,若是传播出去,对家族不利。”
  “我在部队前三年,但凡是请假回家,老俞都知晓,是我姐出事了。”
  男人伸手将手中烟蒂丢在地上,夜风中,男人点燃第三根烟,目光依旧深沉游离,此时,即便路灯在明亮,沈清也看不清他的面色。
  “我不想将槿言那些不堪的过往说出来让你对她产生怜悯之心,但我也知晓,倘若我不说,你会一直对我有意见,会觉得我就是为了放她自由将你推上高位,”说到此,陆景行轻笑了声,充满无奈。“阿幽,你是我妻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的这一切,而不是痛恨我。”
  陆景行也有自己的难处,如他所言,他不想将陆槿言的伤口扒开放到沈清面前让她观摩。
  但也不想沈清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有任何意见。
  不想她人在身旁,心却不在。
  沈清静站陆景行身旁,视线落在男人身上,而后者,却缥缈。
  夜风吹来,乱了她的碎发,伸手别致耳后。
  她笑了,笑容浅浅,未曾言语。
  陆景行说;“我们是整个家族里最为幸福的人。”
  比起父亲母亲,比起槿言,幸福太多。
  过程艰难,她们却在一起。
  槿言历经千辛万苦,终究不过孤身一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生活,不能事事如意
  夜晚的总统府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夏夜,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除了偶然一声两鸟叫声,冷落的总统府是寂静无声的。
  沈清鼻息间,全是陆景行指尖的香烟味。
  微风吹过,烟味稍散。
  良久,陆景行开始抽第四根烟,沈清极力稳住嗓音道;“进去吧!”
  陆景行视线终于从别处移了回来,望着沈清的目光带着些许暗沉,如同深渊。
  “阿幽,”他轻唤。她转身离开,手中抱着鲜花,步伐微微凌乱。
  她深知有些东西不能让他人窥探,但今日、陆景行将陆槿言的前程过往摆放在她跟前,为的就是给她一个解释。
  这种解释,来的太过猛烈。
  曾几何时,她也满身疮痍,不愿让他人知晓一切,更甚是不愿身旁好友提及她的任何事情。
  可今日、陆景行给她的解释,却是以扒开陆槿言伤口为代价。
  他说,不愿将提及陆槿言那些不堪的过去来获得她的理解,但婚姻这条路,有些东西必须言明才行。
  否则,她们之间,还能如何好好过下去?
  俞思齐说:感情这个东西,不好说,但也不是不能说。
  陆景行今日将一切告知沈清,无非是在告知沈清,他在放槿言自由的同时,也是给她一条活路,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愿她在被家族的重担压得想要跳楼自杀。
  特别、是在发生了与彭宇的那一系列事情下,更不愿如此。
  沈清步伐急切,上楼时两次踉跄,南茜在身后看的心惊胆战。
  行至二楼拐角,似是响起什么,唤来南茜,伸手将手中花束递给他;“拿个花瓶,插在你家先生书房里。”上了卧室,沈清站在客厅数分钟陆景行都未曾上来。
  片刻、她抹了把脸转身进了浴室。
  如此此时,她依旧在扮演那个不理解丈夫的角色,显得有些太不人道。
  夫妻之间,理应携手并进。
  可她,却逼着陆景行将陆槿言的伤口扒开求得她的原谅。
  她本不是如此之人。
  但此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刽子手。倘若她是一个没有前程过往的人,定然会觉得今日之事事不关己。
  但并非,她太过理解那种扒开伤口的疼痛了。流着鲜血,痛入骨髓。陆景行上来时,南茜正抱着花瓶进书房。
  男人微微疑惑,推门而入,站在门口,冷然开口;“做什么?”
  “太太说让我把花插在先生书房,”南茜答。
  闻言、男人夹着香烟的指尖明显一顿。略微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南茜身上,带着些许打量。
  就沈清如此态度,他实在是有理由怀疑。
  可南茜低头插花的模样不像是骗他的。十月下旬、迎来长假,陆景行出访他国,为期三天。
  这日清晨,沈清去了趟公司交代了些许事情,而后动身去了趟涠城,路上,章宜望着沈清的目光略微凝重,似是一副要言不言的模样。
  涠城,四季如春的城市。
  即便是夏季,也不会太炎热。
  沈清到时,正值中午光景。
  那日在陆景行书房发现了陆槿言的照片时,她隐隐猜想到事情并不简单。
  调查之下,如她所料。
  气愤吗?
  自然,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跟陆景行就此别过。
  可终究是忍住了。
  陆景行放任陆槿言自由无疑是在辜负她。
  将她推向心灰意冷的深渊。
  这日、涠城海边别墅隐在暗处保护陆槿言的人在见来人时,只觉惊恐,将此消息告知程仲然,正在下楼梯的人险些栽倒下去。
  若非身后战友扶着,只怕是一世英名要毁在这通电话上。
  程仲然一通电话拨给陆景行,那侧许是在忙,并未接听,继而拨给徐涵。别墅门口,沈清抬手按响门铃,佣人开门,见是沈清,吓得顿在原地不敢吱声。
  陆景行安排好涠城一切,就连在她身边照顾的佣人都是昔日在陆槿言身旁的人。
  而她却记着,不久之前,陆景行让林安辞退了这人。
  她心中只觉好笑。
  “少夫人,”佣人开口,话语惊颤。
  “你家大小姐在吗?”她问,话语平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佣人朝屋里看了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是屋内陆槿言一声询问响起。
  佣人说;“少夫人来了。”
  她隐约听到了窸窸窣窣声,紧接着,是陆槿言一手杵着拐杖从屋子里出来。
  四目相对,这个昔日的商场女强人此时却成了一只跛腿的瘸子。
  陆槿言面含浅笑,带这一股子离开商场之后的温润,沈清面容稍显震惊,似是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撑着拐杖的人就是陆槿言。
  “进来吧!”她说,话语温浅。
  陆槿言撑着拐杖引着他往客厅而去。
  “上次你朋友见到我,我就猜想你会来。”
  上次傅冉颜怒气冲冲从车上冲下来时,她就做好了会直面沈清的准备,
  只是不曾想,会是今日。
  沈清视线从腿上挪开,望向陆槿言,较为平淡开口关心;“腿怎么样?”
  “能走,但不如往常便利,”陆槿言说着,伸手将手中拐杖搁在一旁,笑着回答沈清的问题,丝毫不掩饰。
  在来之前,她心中有过千言万语想对陆槿言说,但这些话语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没有一句是好的,可此时,见到她时,这些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语一时之间竟然悉数烟消云散。
  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景行未曾跟我提起,”视线下移,落在陆槿言腿上。
  后者伸手端起桌面上正温着的花茶给她倒了杯;“是我让别说的,父亲和母亲也不知道。”
  “很严重?”
  “伤到筋骨,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她伸手将一杯花茶推过来。
  沈清眉头微微紧了紧,心中一阵冷笑响起,此时的她,像极了来自地狱的魔鬼,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回去管理公司?
  她凭什么因为陆槿言的事情去跟陆景行无理取闹?
  “首都的医疗环境比这里好,”她试图宽慰她,但终归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景行将全球最好的医生都弄到涠城来了,”说着,她伸手指了指隔壁那栋房子;“就在我隔壁。”“可有些东西,花在多精力与时间也只能是维持现状而已,”若非医疗技术发达,一个伤到筋脉的人怎还有机会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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