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一面笑着道:“让二位久等了,这是家里种的樱桃,早上才摘下来的,师娘要吃一点吗?”说完还看了罗玉书肩膀上的翠鸟一眼。
  “啾?”先前一直不敢出声的翠鸟脚下一滑,险些直接从罗玉书身上一头栽下来。
  那边罗玉书也跟着一阵呛咳,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强忍着才没有将质问脱口而出:“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师娘?”
  确实是师娘来着。
  估计整个玄光宗加起来,也就只有前世的魏子芩和几位阁主知道,他师父身边常年跟着的那只翠鸟,其实正是妖修族里的一个长老,原身是青鸾火凤,两人在罗玉书还没有成为掌门之前就已经私定终身结为道侣了,只是碍着对方妖修的身份不好告诉别人知道,就连前世的魏子芩,也是在一次意外中才偶然得知的。
  魏子芩将茶水放在一边,跪在地上,对着罗玉书的方向磕了三下头:“宋文敏应该和您说过,之前在九星阁里,我曾经提到过自己是转世重修的玄光宗弟子……有关于转世重修虽然并不全是假话,但我没有和他说的是,在我身上发生的,根本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转世重修。”
  魏子芩抬起头来:“您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不愿意拜您为师吗,也奇怪我为什么能认出这只翠鸟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您的道侣……因为在我转世重修之前,在前一世里,我曾经拜过您为师。”
  话音未落,就在他刚刚说到“我曾经拜过您为师”这一句时,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一道闪电自天空中劈下。
  魏子芩浑身一震,紧咬住牙关,强撑着想要把剩下的话说完:“我……”
  “够了,”罗玉书打断他的话,“不用再说了。”
  魏子芩乖顺地闭了嘴,而就在他闭口的一瞬间,原本剧烈得仿佛要把整个天都劈开的雷电也终于停了下来。
  罗玉书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是想被劫雷劈死吗?”
  果然徒弟都是债啊,就连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徒弟的也是一样。
  魏子芩仰头看着罗玉书,内心忐忑,无论如何,他相信凭借自己刚刚的只言片语,对方应该已经多少猜到了一部分真相,至于对方之后会如何选择,就不是他如今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行了,我不会再问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前你不是说了吗,之所以不肯现在拜我为师,只是因为放不下身边家人的缘故,那就这样吧。”
  就在魏子芩胡思乱想的空当,罗玉书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开口道:“你这个徒弟我先认下了,至于家里的事情,我暂且不给你时限,十年或者百年都行,等你觉得自己都处理妥当了,再到玄光宗这边来。”
  “还有。”
  没等魏子芩说话,罗玉书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道:“虽然是放你在外面了,但日常的修炼也绝不可有丝毫的懈怠,既然你说自己是转世重修的,那么功法之类我就不再教你了。只是你记得,等回到玄光宗后,若是让我发现你在修行上没有任何长进,那就别怪我直接把你扔到月鸣山去了……哦,你知道月鸣山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魏子芩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所谓月鸣山,其实就是玄光宗弟子日常犯错时用来体罚面壁的地方。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拜师吗,还不快点给我倒杯茶过来。”见魏子芩一直不说话,罗玉书再次不满道。
  站在他肩膀上的翠鸟啾啾了两声,似乎也在跟着催促。
  仿佛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点,却又在这个原点上分出了一条新的岔路,推着他一直向前,走向和前世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直到这个时候,魏子芩才猛然感觉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已经重新开始了。
  “师父在上……”
  他端起茶碗,像前一世一样举过头顶,在这个破旧的农家小院里面,朝着自己前世的师父深深一拜。
  拜完师后,送走了罗玉书,魏子芩一身轻松,直到吃完午饭才忽然想起来还有灵田那边的事情没有处理。
  好在已经提前拿掉了引灵符,混乱的灵气就算不去处理,过不了多久应该也能自己逐渐恢复。
  魏子芩赶到灵田的时候,原本枯萎的幼苗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倒是梁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拉着他哭:“芩子你回来了,刚刚吓死我了,你没看到,我还以为家里的灵田真的都要不行了呢。”
  哭完了才想起来:“对了,芩子你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没去什么地方,只是刚好碰见了一个熟人。”魏子芩低头检查了一下地里的幼苗,发现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后,才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熟人,什么熟人?梁虎满头雾水。
  这一次灵田的事情虽然只能算是有惊无险,但对于魏子芩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至少之后的几天里,那些被吓怕的村民们便再也没有人肯冒险到他这里来,出钱请他帮忙种植灵田了。
  毕竟种植灵米成本太高,不出事情还好,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忽然少了一个大的进项,魏子芩不得不再次开始琢磨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赚钱的方法了,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法子,只能抓紧时间将剩下给余家药铺的养颜膏都做出来,也好尽快拿到那剩下的六十两货款。
  炼制融合灵药十分花费精力,连着忙碌了三天,魏子芩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正想到屋外散散心去,就看见大姐魏秀兰趴在门缝上,一脸震惊地看着外面。
  “出什么事了?”魏子芩奇怪的走过去道。
  “哎!”正看得专心的时候忽然被吓了一跳,魏秀兰花容失色,顿时不满地拍了他一把,“做什么突然出声,你想要吓死我不成。”
  魏子芩无奈,只能转移话题道:“我下次一定小点声音……不过大姐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说到在看什么,魏家大姐瞬间来了精神,做贼一样推着魏子芩一起去看那道门缝:“你快过来看,外面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跑到咱们家来了。”
  魏子芩跟着看了过去,顿时明白自家大姐到底在惊讶什么了。
  堆满杂物的小院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正安静靠在围栏边上,浅淡的双眸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的小菜园,仿佛极致清透的琥珀,容貌俊美至极,至少魏子芩长这么大以来,哪怕再加上前世在玄光宗里,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好看到这种程度的人。
  不过晃神也只是在最初的那一下,魏子芩皱了皱眉,忽然觉得那人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大姐你看他的衣服,这人怎么像是之前一直给咱家送东西的那个疯子。”
  “啊?”魏家大姐瞪大了眼睛,那个满脸伤疤的疯子?开什么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论那个忽然被扒马甲的师娘……》
  翠鸟:吓死爷了,你那个徒弟到底是什么鬼?
  罗玉书:……
  玄光宗弟子:宗主,刚,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翠鸟(歪头):啾?
  罗玉书(淡定):什么都没有,那是个错觉。
  第十五章
  确实就是那个疯子不错。
  不过魏子芩有些奇怪,自从上回自己给这人脸上擦了药膏之后,这人就再没有出现过了,魏子芩原本还以为这人是因为什么去了别的地方,或者是干脆跑丢了回不来了,没想到音信全无了这么多天后,这人竟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就在魏子芩奇怪的时候,刚一推开房门,院子里的青年就迎了过来,把一只木箱直接塞到了他的怀里。
  “给。”
  魏子芩:“?”什么意思。
  见魏子芩没有反应,青年有些着急的抓了抓脸颊,又将箱子往前推了推:“你……给……”
  “是要给我的吗?”魏子芩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一点。
  青年连忙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希……你……”
  “谢我帮你治好了脸上的伤疤?”魏子芩了然一笑,终于将箱子接了过去。
  手中的木箱看着不大,却重得厉害,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魏子芩事先没有防备,这一接险些没直接落在地上。
  之后便觉得有些好笑,想说这傻子还真是有意思,之前自己救了他的命,也只是得了几只野物罢了,如今不过是治好了对方脸上的伤疤,就送来了这么重的一只箱子,可见在这傻子眼里,他这张脸竟然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魏子芩又看了青年一眼,像这样的容貌,也难怪对方会如此在意了。
  “行了,不用谢,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找不到那块要命的玉佩,之前的那个药膏就全当是还你的人情了,”魏子芩笑了一下,不在意的将箱子放到一边,冲对面人抬了抬下巴,“过来吧,你还没吃午饭吧,正好早上还剩下一些菜,我去给你热一热。”
  虽然不大高兴对方将箱子随手放在一边,但听到有热饭吃,青年还是十分欢快地点点头,紧跟着魏子芩进了屋里。
  因为这几日里一直在忙着炼制融合灵药,魏子芩几乎废寝忘食,先前的早饭也只是马马虎虎的吃了两口,这会儿早就已经饿了,见对面青年吃得香,魏子芩犹豫了一下,便也干脆拿了副碗筷跟着坐了下来。
  可惜,这顿迟来的早饭是注定吃不顺畅了,才刚吃到一半,院子里便又传来了吵吵闹闹的敲门声音。
  魏家大姐出去开门,不大的小院不一会儿便涌进了一堆人来,吵闹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厉害。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人就在这儿呢,你们自己看,这是我们要得理不饶人吗!”
  是大伯母的声音。
  魏子芩皱了下眉,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敢情这家人是没完没了了是吗。
  左右饭也吃不下去了,魏子芩把碗筷放下,又给青年添了一碗饭,让他留在屋里慢慢吃,先不要出去,自己则起身推开房门。
  屋外的景象简直热闹得不行,魏家族里的几个老人,魏子芩的爷爷魏富贵,大伯母林娟,还有被用架子抬过来,浑身缠着白布奄奄一息,仿佛马上便要不久于人世的大伯魏冬。
  只有魏家大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院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里人,大伯母林娟依旧在高声说个不停,控诉魏子芩一家人是如何见死不救,连一块不值钱的死玉都不肯舍出来,眼睁睁看着魏冬被人打成重伤。
  “所以呢,大伯母今日叫这么多人过来,是想要我们怎么做?”魏子芩面色冷淡,只轻轻瞥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大伯,便直接打断了林娟慷慨激昂的控诉。
  “哦,如果只是想要道歉的话那就简单了,我可以直接代替我爹来说,实在对不住大伯,是我家不够大方,不肯把爷爷给我娘的聘礼玉佩交出来,好让大伯拿到外面去卖钱。”
  聘礼?
  围观的村人一阵哗然,哦,原来竟然是聘礼啊,这送出去的聘礼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吗,这一家子可真是够奇葩的。
  “不是,那玉佩……”
  林娟脸上一阵涨红,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几个族里的老人也忍不住跟着皱了皱眉,忽然有点后悔来跑这一趟,他们可没听说过那玉佩原本还有这一层意思。
  见老大媳妇说不出话来,魏富贵只能叹了口气,自己上前了一步,看了眼周围的村人道:“对,那玉佩确实是我送给老二媳妇家的聘礼,这件事情最初也的确是冬子自己的不对……可千错万错,冬子因为这玉佩被人伤了也是事实,都是一家的兄弟,哪怕是已经分了家,也没有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受难的道理不是。”
  呵呵。魏子芩挑了下眉,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眼看着对面马上又要吵起来了,魏家族里的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家各退一步吧……魏冬媳妇你自己说,魏冬先前被人打伤,看病买药都花了多少钱?”
  “先头一共花了二十两,不过大夫也说了,后期调养吃药最少还要一二十两银子才行,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来。”林娟连忙道,只说着便感觉一阵肉痛。
  “那就算是三十两吧,这件事本来就有你家自己的责任,前面那二十两是你们自己的,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至于后面养病的那十两让你弟弟他家出吧。”
  说完,老人回头看了魏子芩一眼,“当然,你们也别觉得委屈,再怎么说,魏冬也是你爹的亲大哥,如今伤成这样,不管有没有先前玉佩的事情,你家也都该拿点钱出来。”
  “行,后期养病的钱我们家来出没关系,”魏子芩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我怎么知道大伯如今是真的还需要再调养,还是明明已经彻底痊愈了,却偏要跑这里来装病骗钱的?”
  “小崽子你说什么!”林娟简直要气疯了,冲过去就要拉魏子芩的胳膊,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
  族里老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那你想要如何,是再找个大夫来给你大伯看病吗?”
  “不用,我刚好也懂一些医术,究竟有没有问题,一看就能知道了。”魏子芩一笑,没等对面人说话便直接走到魏冬跟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被侄子抓住手腕的魏冬莫名心底一寒,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却因为身上缠着的白布根本就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林娟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想要将他推开。
  “已经看好了,”魏子芩没理会朝自己扑过来的大伯母,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族里的老人道,“果然,我大伯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后期的调养。”
  “胡说,一派胡言!”看着四周彻底热闹起来的人群,林娟真的要疯了,如果真的坐实了魏冬装病跑来骗弟弟家的钱,那往后他家还怎么有脸在村里面生活啊。
  林娟越想越慌,连忙看向魏富贵的方向:“爹,当初在城里的时候您和我们是一起的,冬子到底伤得怎么样,您比谁都清楚,您快点说句话呀!”
  魏子芩掀了下嘴角,怎么可能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干脆朝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劳烦大家,这里有没有懂些医术的,如果有的话,都可以一起过来看看,我方才究竟有没有胡说,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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