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你不要害怕,该害怕的是那个伤害你的老师。不能再隐瞒了,应该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齐有玉只有十岁,邹师义对她实施了多次强奸,足以让他被判刑惩罚。
可是齐有玉却害怕地摇头。
端方不知道她是在害怕那个邹老师,还是害怕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家长,可是他看得出,在谈到父母时,齐有玉并不信任他们,她不相信他们会保护她。
端方不知道是什么让齐有玉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因为齐有玉的父母太过于相信老师而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失望,也许是齐有玉害怕事情揭开后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她已经足够听话,可还是受到了伤害。她想自己保护自己,却根本保护不了。
端方动作笨拙地拍着她的肩膀,就像安慰端可可那样静静地安慰着她,一遍遍地说着不要怕。
那天,齐有玉哭过以后,又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的奶奶打完麻将来接她下课,似乎是输了牌,没有什么好脸色地将她数落了一顿,催着她去上学,齐有玉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像个哑巴一样地不吭声。
端方站在门口,看着她低头往前走的背影,突然间心里响起了齐有玉说的话。
——“为什么是我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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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端可可回家,端方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程逸和汪明,不大的客厅里气氛很压抑,虽然早已猜到了真相,可是听到之后还是会难过,这是身为人的本能。
汪明气得将杯子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水从杯中荡了出来,落到桌面上,像是桌子的眼泪。
“畜生。”
端方听到了他满含怒意却又压抑的声音,那是他也很想说的话一句。
得知齐有玉很抗拒向家人说出真相,而且并不相信家人能够保护她之后,汪明沉默了。
他是个男孩子,而且是个生活条件很好的男孩子,可是他依然知道这个世界对于被强奸的女人和小孩有多大的恶意。他见过那些无知而又冷漠的人总是攻击受害者,怪她们不知廉耻,怪她们不够小心谨慎;他也知道有人欺负着被那些受到伤害的小孩,嘲笑他们悲惨的遭遇。
从来就不乏无良的记者将这种事情弄成夸张的新闻来博取点击率,也不缺事不关己的路人一遍又一遍地将这些伤疤提起、揭开,看看那些受害们到底疼不疼。
听说没,那个xx家的谁谁之前被人强奸了呢。
哎呀,这也太惨了吧。
我也听说啦,其实她要是自己小心一点不就没事吗,她自己也是不谨慎。
唉,难怪她总是这个样子,也不合群,性格也有问题。
几乎可以预见的,事情要是真的被揭开,齐有玉的生活肯定会大变样。
汪明不知道十岁的齐有玉想不想得到这么多,也许她说出了真相之后,会发现生活比之前更绝望。
三人讨论了很久,第二天,程逸跟着端方一起去到了兴趣班。
齐有玉看到他们两人,眼睛颤了一下,像是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端方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将事情告诉家长,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齐有玉自己却决定了向父母将事情说出来。
“我昨天和爸爸打了电话,我说邹老师打了我,可是他说肯定是我不听。”
“爸爸没有说要回来,他总是说让我一定要听老师的话……”
齐有玉看着他们,没有哭,她的声音很轻,连抱怨都是小心翼翼。
端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却听到齐有玉说到了报警。她想让端方帮她报警,她想要看到警察把伤害她的邹老师抓起来。
程逸说让她先给父母打电话说清楚,可是齐有玉却倔强着一定要先报警,似乎是更想让警察把事实说给她的爸爸妈妈听。
“不要告诉我奶奶,她不会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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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方报了警,陪着齐有玉一起去了警察局。看到在女警怀里终于哭出声的齐有玉,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些。
至少这个警察还没有令齐有玉失望,不至于令她觉得世界全部都是糟糕的。
警察通知了齐有玉的奶奶,也打电话给了齐有玉的爸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端方听到了那个爸爸痛苦而又悔恨的声音。
齐有玉睁着眼睛,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到女警将电话递过来时,垂下了头。端方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旁边的女警察给齐有玉擦着眼泪,警局里的其他人也很心疼她遭遇。
“没想到咱们片区就有那种禽兽老师,真是作孽。”
“这个小丫头的父母都在做什么,居然让孩子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是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报的警。”
“唉,这小丫头才这么点大,就算把那个禽兽老师抓起来,她受的伤害也挽不回来了。”
没一会儿齐有玉的奶奶就来了。她在警局里恶狠狠地骂着邹老师,骂完了之后又骂了两句齐有玉,最后知道是端方报的警,连带着也瞪了他几眼,见到程逸一脸冷相地在旁立着,这才住了嘴。
端方想要多陪齐有玉一会儿,可是她奶奶却很不愿意,铁青着脸将他赶走,说是他们的家事,让端方不要掺和。
旁边的女警脸色有些不好,端方明明是帮助了齐有玉的人,但齐有玉的奶奶却是这副模样。她正想说什么,可是旁边的前辈却摇了摇头让她别说话。
“老派人都这样,出了这种事,她奶奶肯定是担心别人知道,怕张扬。”
“可是……”
“她奶奶年纪大了,咱们说不过,先给小丫头冲杯热牛奶吧,等她爸妈回来就好了。”
第103章
从端可可那里, 端方知道了齐有玉再也没有去过兴趣班的事情。她的爸爸终于回来了,妈妈也推掉了繁重的工作回了家。
新转来的邹老师也抓了起来, 被警察查出了从前的事情。
原来, 齐有玉不是他第一个盯上的女孩,他在之前就职的学校就曾经因为对女学生动手动脚而被开除,后来托了关系, 改头换面又来到了齐有玉在的学校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的发生。
在齐有玉出事之前,几乎全校的师生都觉得新来的邹老师是个和善的热心人。为什么这样一个老师被开除之后还能换个学校任职,没有人答的上来。
端方曾想去看一下齐有玉的情况,可是电话打过去却没有人接听,他不禁有些着急。
汪明安慰道:“应该没事的, 那个畜生都被抓起来了,齐有玉的爸爸妈妈可能是想保护她才会不让她接电话。”
可是端方实在是担心, 他之前看齐有玉的情况就有些不对劲, 她不仅是身体上受到了伤害,心灵上更是收到了难以愈合的创伤。她太小了,还只是一个小孩,心智还未成熟, 根本没有力量来抵抗这种痛苦。
见端方这么担心,程逸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程逸带端方来的地方正是齐有玉家房子所在的小区, 他之前有趣询问过兴趣班的老师, 说了很久之后,终于让老师同意了将齐有玉的地址给他。
“进去看看,也许能看到那个小女孩也说不定。”
小区里绿化很多, 看上去充满了生机,许多爷爷奶奶辈的人推着婴儿车在散步。
端方和程逸跟着别人一起进了小区,过第二个门禁的时候,听到了后面两人的闲聊。
“你听说了老齐家的事没,她好几天都没来打麻将了。听说她儿子埋怨她没看护好孙女呢。”
“那咋能怨她呢,那小丫头爸妈自己常年不落家到好意思怪奶奶没看好孙女,依我说啊,只能怪那个丫头命不好,太倒霉。”
“哦,我知道,就是那个女儿被学校里的老师给害了的那家对吧,可亏得是把那个禽兽老师抓住了,我家孙子明年就得上小学呢,可不能遇上这样的老师。”
端方和程逸默默地听着这些人的话,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些人都不是坏人,既不凶神恶煞也不人面兽心,他们只是普通人,说完别人的家长里短后又会温柔地哄着自家孙子孙女的普通人。
跟那群人分开后,端方才恼怒地道:“那些人说话太过分了。”
程逸却知道这才是常态。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言碎语,一个小女孩身上发生了这种事,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反正又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看到端方的表情,程逸只能告诉他,“情况不是很好。”
既然小区里的住户都知道了,齐有玉的事情成为了人们谈资,那么齐有玉家里的情况很有可能会更糟。
“你还要去吗?”也许又会像上次在警局里被齐有玉的奶奶怒视赶出来,也许更糟糕。
程逸将情况说了出来,“她的父母回来后没有给你打电话,你打过去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这种情况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端方报警的举动没有错,甚至还帮到了齐有玉,但是程逸知道很多家庭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更愿意的是死死捂住不让别人知道,对于端方这种逼着他们将污糟事摊到了明面上的人,他们只会怪他多管闲事,说不定还要臭骂一顿。
可是端方却还是要去。
“如果真的像你想的那样,那齐有玉现在肯定很绝望。”
他不放心,他只是不放心。
明明端可可之前和他说过,他却没放在心上,不然的话,他也许可以早点救她的。
程逸和端方到了齐有玉的家门口。
门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再加上主人家的声音也不小,几乎令端方和程逸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屋里那种令人难受的气氛。
“这能怪我吗?你们小夫妻两在外头忙,我天天接送小鱼上学放学还要打扫家务,我哪有时间每时每刻把眼睛放到她身上。”
“妈,您是接小鱼放学回家了,可是您有没有问过她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我看在您眼里,您的亲孙女还没有麻将重要!要不是您重男轻女,又怎么会让小鱼变成现在这样。”
“哎哟,气死我了,建生啊你管管你媳妇,你看她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是要囔囔的全小区都知道啊,以后别人对咱们家指指点点你就能高兴了?”
房里一时是母子告状的声音,一时又是婆媳间吵架的声音,就是没有齐有玉的声音。
端方听不下去,直接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在猫眼那里瞧了一下,才终于开了门。
端方刚想自我介绍一下,就被齐有玉的奶奶给打断了。
“你们怎么来了!”她刚吵完架,脸气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很不满端方出现在这里。
端方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那个应该是齐有玉妈妈的人。
他道:“我是来看齐有玉的,她现在还好吗?”
齐有玉的妈妈有些老相,小小的个子看上去有些柔弱,她的眼角还有泪迹,头发披散脸色憔悴,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似是被端方这句给点醒了一般,她不再怒视着齐有玉的奶奶,将端方他们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说话。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帮助我的女儿,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小鱼遭受了这么多痛苦。”她的声气很短促,一听就是只见哭了很长时间。
看到齐有玉的奶奶端方还可以无视,可是看到她的妈妈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不用他说,齐有玉的妈妈独自将那些话一个人说了出来。她无法对女儿说出的愧疚,她身为一个母亲没有保护到自己女儿的绝望,那种知道齐有玉被人害了之后心像被刀割了一样的痛楚,她全都在端方面前说了出来。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我要是早点回来的我的小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的小鱼还那么小,她还什么都不懂啊,那个畜生怎么能这么害她……”
说着她早已红肿的眼睛又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