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谢虚还在适应这个时代的科技层面,主角受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低沉的有些温柔:“谢虚……我帮你把你的身体找回来,好不好?”
如果尸身尚存,再施以某些天师世家流传的秘法,谢虚或可摆脱如今魂体无依的境况。
原本神色漠然的恶鬼身形微僵,那低垂的眼睫狠狠颤了下,像是心中起了巨大的波动。
“谢虚”的确是想找回尸身的,自己的身体总是要合用一些。可历经千年、沧海桑田,找回来的可能性接近于无,更别提尸身或许早因灵气泯灭,消散成灰了。
毕竟连当初那些封印他的天师世家都未想过,谢虚的魂体竟能活到千年之后。
因此许湫明这句话,实在太让人心动了。哪怕是在原剧情中,主角受也提供给了谢虚无数珍贵的阴物、强大的功法用来修炼,却从未说过要为他找回原来的身体。
只不过谢虚思索后,将其归为主角受的心术——现在他体现出来的价值比原剧情中更大,许湫明当然要用更大的筹码收买人心。他微侧过身,殷红如饮过血的唇似含着笑,应了一声:“好。”
这时天色将暗,街道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皎洁如月光的炽亮光芒落在那谢恶鬼脸上,愈加勾勒出他五官艳丽得惊人。
少年天师竟然是看怔了一刻,他猛地扭过头来,心跳快得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许湫明闭上眼快步上前,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消退了些。他低着头道:“你不是要上我身?现在便来吧。”
偶尔路过的行人脚步微僵,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心道现在的年轻人未免太过开放了。
谢虚其实对主角受的身体没什么兴趣,但要是拒绝就显不出他的狼子野心,于是欣然点头,进入了许湫明的身体中。
灵体被挤出肉身的感触绝不好受,激烈的晕眩和撕裂感几乎让许湫明产生会就此消散的恐惧感。但是当他变为魂体,从高处俯瞰着“许湫明”时,正好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眸,忽觉心中满涨酸楚,那点恐惧又散去了。
他想看到谢虚拥有实体的模样,不再是漂泊流离,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的神魂。
再次占据身躯,谢虚想了想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便在询问过许湫明后,去了一家天师设立的店面,买全了朱砂、符纸与符笔,还选中了一柄桃木剑。因想着许湫明未曾开始接天师的单子,实际是个存款并不宽裕的无业游民,挑选的便皆是次品。
许湫明跟在谢虚身边,眼见他买了几种玄术所用,犹豫瞬间仍是说道:“谢虚,香烛纸钱在另一边。”
谢虚瞥他一眼:“我要那些做什么?”
许湫明:“……”他觉得谢虚和普遍恶鬼不太一样。
事实证明谢虚的确不是买那些玄门用品来玩的,回到许湫明租住的单身公寓后,他便将符纸铺满,符笔洗净,沾满了研磨好的朱砂使笔端饱涨,当着许湫明的面开始画起符来。
许湫明:“……”
他竟开始怀疑起自己平日,是不是太过不思进取了。
许湫明难耐地在谢虚身旁飘荡,在发现他家恶鬼当真不决定出去享乐或是放纵自己时,忍不住开口道:“谢虚,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鲜红的笔端微微一顿,谢虚面上神色不变,半悬着的手向下勾勒,朱砂完整地绘成图纹。待停了笔,才能看出那是一张下品的驱邪符。
“正在做。”
许湫明面色微微一凝。
原剧情中的“谢虚”是会画符的。谢虚虽然在鬼神书中日夜苦练,将那些道法玄术都吃透了,但是画符箓这种事将口诀念熟也无多大用处,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头一回。
待完成那张灵气并不充裕的驱邪符时,谢虚只看了一眼,便用掌心火燃尽了。
许湫明正在努力理解谢虚的娱乐活动为什么也这么正经,便看见谢虚将那张完成度极高,似乎缭绕着点点灵气的灵符给烧了,有些许愕然地询问怎么了。
谢虚道:“今天我看见蔺家后人拿出来的驱邪符,虽为下品符,却有瑞气浮现,若不是我借用的是你的肉身,恐怕当真会被拿捏住。”
许湫明想起今日的危险,也默然片刻才道:“那是蔺老祖的手笔。”提到蔺老祖,许湫明便下意识有些不适起来,好似他对这个天师界的鼻祖有一种天生的警惕心。
“从那时我便在想,”谢虚的目光落在那一叠黄纸上,微偏了偏头,冰凉的黑发垂落在颈肩,“是什么样的修为能制作出这样的符箓,我是不是也可以?”
他俯身,将特殊制出的朱砂研磨的更加细致些,腰身伸展开来。
那动作应是十分随意的,但许湫明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突然便心跳急促躜动,让他尴尬地扭过头去。
“如果能制出相同效用的驱邪符,于你而言也是一大助力。”谢虚道,他又转头看向主角受,发现许湫明正背过身去,神思不属地望着别处。
谢虚:“……”
主角受真是太没有事业心了!
谢虚的语气当即冷了下来,他道:“你为什么不看?”
许湫明虽然也偷学谢虚的玄术,但是到底不敢光明正大,毕竟事关传承,谢虚从前也是天师,定然十分忌讳这一点。
所以当许湫明被问到时,他甚至怔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心虚起来。
“我并非……”
“你连画符都不愿意学,如何帮我寻回身体?”谢虚将符笔搁下,或是不经意,那腕间被朱砂蹭上一点鲜艳的研红,愈加惹人瞩目。
他眉目微垂,看着像是生了些许恼火,但即便是这样的姿态也动人极了。许湫明顿时又有些出神,他看着自己的那张脸,觉得从未如此陌生和心悸过。
谢虚得不到答复,也只能暗叹是自己太心急了些。
他另取了几张黄符,开始笔走龙蛇地画起来,只是这次他一边写一边会念出画符的要诀——谢虚是惯来沉默的人,一开始这样实在有些尴尬,但习惯了倒也还好。原先的那些滞塞之处倒是在言语的引导下,逐渐融会贯通起来。
这样的体验十分惊奇,到最后谢虚也忘了自己是要教授主角受,随着他不紧不慢地念着口诀,笔尖顺滑地勾勒出驱邪符的形态,贯通到底一气呵成。直至最终,明明是极其劣质的朱砂与黄符,却能见到那符咒上灵气四溢,隐约有红光起伏于脉络之中。
虽还比不上那蔺老祖所画的符,但至少有七、八成功效。
许湫明原本还正出神,见到那张灵符却是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有些许心惊。
谢虚将驱邪符收纳进掌心中,捏着边缘仔细端量。原本的劣质黄纸被灵气浸染的如同轻薄玉质,却十分柔软,可以随意折叠收进袖中,只是贴在肤上时会传来刺痛感——谢虚猜测这是因为他是恶鬼附身的缘故,若是普通人拿着驱邪符,应当只会生出温暖触觉。
这符纸捏在掌心中,谢虚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虽然现在的许湫明没什么野心表现,但是他既然已经成为了天师,就标志着剧情正式开始,应当开始刷在天师世家中的威望值了。
谢虚只考虑了片刻,便与许湫明道:“我用你的身体做什么事,应当都是可以的?”
许湫明是全依着他的,只是点完头后才觉得不对劲,警惕地说道:“不可以和男人……纠缠在一块。”
谢虚:“……”
许湫明:“……”
谢虚也不知主角受怎么会想到这一层面上,按理来说在没碰见主角攻前的许湫明应该是一个彻底的直男才对。谢虚顿了好半晌才道:“可以。”
因本质是恶灵,谢虚感觉不到疲累,只是因为主角受的身体需要休息,这才合眼睡了五个小时,便接着起身画符。直到天光大亮,谢虚才收整起自己所画的二十张灵符。
根据剧情中的描述,谢虚拿出许湫明的玉牒,按照上面雕刻的编号一键登录了天师网站,在上面翻阅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接的任务。
对天师品阶无要求,报酬高昂,颜色为醒目的鲜红,证明有天师曾折在这上面的b级任务。
许湫明看着谢虚以自己的名义接下了天师任务,突然对谢虚平日的娱乐活动是什么感到了不解——该不会就是画符、斩妖、研究玄术吧?
第61章 圈养恶鬼的天师八
这次的b级任务是本市一家着名赵姓富豪发布的,报酬不菲。
这位赵富豪也是发任务的常客,他对天师世家殷勤,出过大价钱找人堪舆风水、设立招财的法阵。商者为人需和气,赵富豪也讲究与人为善,但却不怎么受天师待见,听说是因为人偏执好财,稍微有些傲气的天师都不屑于自降身价与他相处。
……
他的任务曾经有天师折损在上面,所以哪怕不限制品阶,但是敢前来的,定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已为天师三衔。
谢虚在那些老牌天师面前,便显得尤为突出。
一是他年纪太轻了,虽然风华正茂的少年讨人喜欢,但是天师这行总是越老态龙钟的人看着越靠谱;二是谢虚未穿着天师袍,只身着简单的常服,赵家司机来接人时,还确认了好几次是否为许天师。
赵家请来了包括谢虚在内的五名天师: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一名始终低头不语的三十岁中年男人、还有一对五官深刻,似是混血的兄妹。
这其中,唯独谢虚还像个学生。
天师多半讲究格调,谢虚和其他几位天师面前都沏着上好的龙井茶,其他人都不大感兴趣的模样,仅仅端坐不言,倒是谢虚低头饮茶,唇瓣被浸润的鲜艳。
那位最为年长的的天师看着谢虚好似被世家养出来的气派,忍不住询问道:“这位小友,老夫姓李,是崆峒一脉的传人,一见你便觉得面善,不知可否有幸结交?”
旁边那年轻兄妹听到“崆峒”二字时,也忍不住侧头过来,眼中有着钦佩与打量。
谢虚听见他与自己说话,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答:“许湫明。”
李天师眼睛一亮问道:“许家后人?”
谢虚眼见着漂在自己身旁,百无聊赖地拨弄精美器具的许湫明,听见“许家”后,明显身形僵硬了一下,倒知道他是不想承认与许家的关系,因此也只是微颔首道:“不是,只是姓氏撞上了。”
原本侧耳倾听的那一对兄妹“噗哧”一声轻笑出来。气焰稍盛的兄长道:“我原以为是碰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许……许什么?你该不会还没授衔,便来接这b级的单子吧?”
李天师显得并不失望,只微微颔首,便听见那旁边的男人如此说,还皱眉反驳道:“杜华道友,既然都是天师,应当守望相助……”
“噗,”杜丹将一双纹着蔻丹的手抵在唇边,鲜红的指甲压在柔软皮肤中,“你愿意与这种小辈平分报酬便也罢了,我可不想被这种轻狂的少年人依缠。”
她又转向谢虚,虽那容貌娇俏可爱,却挡不住恶意:“你听好了,也不要白想得这报酬,待会我会与赵先生说清楚,给你个路费便也罢了。”
许湫明气得在兄妹身旁绕了两圈,用极其厌恶的目光看向那两人,扯着他们的面颊出气。心底生出了些愧疚——要不是他没什么名气,谢虚也不会被这两个人如此嘲讽。
少年原本端坐着,这时微微偏过头,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正映出女人那张艳丽面貌。
谢虚看见许湫明在杜丹背后扮鬼脸,微扬起唇,倒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杜丹倒是被谢虚的笑容微晃了一下,怔怔望着少年殷红的唇瓣。
a市的青年才俊她都见过,正是因为谢虚实在眼生,她才瞧不起这种好高骛远,在危急时刻只能扯后腿的少年,现下却是厌恶莫名消散了一些。
杜丹眼见兄长还要开口劝退,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下杜华的衣袖,提醒道:“赵先生来了。”
哪个雇主都不会希望看到自己聘用的员工先闹起不合,杜华微张了张嘴,还是换作一幅热忱表情,看着从旋转楼梯下走下来的一对夫妻。
别墅的主人赵富皓原本一早便和夫人在客厅中等着,只是听说他们的那位独子又犯了癔症,这才上去安抚了许久,方才得了空下来。赵富皓面上虽仍带着和气笑容,却更像是一张戴惯了的面具摘不下来,神态间露出些许疲态,眼白挂着血丝。
他刚坐下还未开口便是一声哀叹出声。
原本一直低头不吭声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赵先生,我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您的状况。您的公司是做婴幼儿产品的,却被检验出质量不合格,由几家知名媒体爆出,股市动荡,股权份额接连下降。包括令公子……也有些不好的消息传出。”
他说得直白,赵氏夫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还是赵富皓提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那天师的脸,遮掩了失态道:“是啊。我这几年的确流年不利,杨天师你应当也知道,像我们这样大的企业,哪有事事都做的全美的道理,我不过是稍微放权,底下的人便敢欺上瞒下。我们那个副经理,采购他亲戚承包制作的劣质奶瓶……也好在国家检查严格,媒体的曝光给我们及时止损了,赔钱倒是小事,要是害了孩子就不好了。”
众人:“……”
杨天师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只不过是将新闻播报说了一遍,这赵富皓能对他打这么多官腔,看来最近的公关没少做。不过杨漾也只是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我当然明白,就是,您这事不仅是流年不利,更是风水出了问题。”
赵富皓连忙道:“愿闻其详,可我这风水局请的都是知名大师设阵,怎么会出问题?”他说完又是面色微黑,也不知是想到哪里去了,嘟囔道:“难不成是骗子?还是收了旁人的钱加害我……”
他越想越多,杨漾连忙喊打住。
旁边还有别的天师看着,坏同行名声这种事天师界现在是很忌讳的,他连忙道:“正是因为风水局太好了。”
杨漾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的画了一个示意图:“我进来这庄园区,就发现前方是金龙吐瑞的格局,又建了一片池塘,正好对应金龙方位的房檐,更是水天相映的添财式。正门门口、侧门边缘、还有偏耳旁处,都封着雕刻的貔貅。如果我的推测未出错的话,赵先生,您家应该还供养了生财的小鬼……”
“哎,”听到这里,赵富皓连忙打断,似是不解地问道,“我自认已尽了完全之策,杨天师您说,怎么公司还能出事。”
他们讨论时,谢虚便以自己刚学不久的相面之术看着赵氏夫妻。发现他二人应当是多子的面相,且赵富皓天庭饱满,颧骨微深向中间陷出命痕,果然是发财的面相……但他命痕上偏偏添了一点痣,若这痣向左偏移,更是大富大贵、鲜花着锦,但正是这微妙的差距,成了邪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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