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像是在做一桩明明白白的交易。
  他回宗之后,便被谢虚明示暗示着来探望闭关的白皎,但两人非但不如谢虚想象中的发展的干柴烈火,反而如同被封建大家长按头相亲一般,氛围僵硬又疏离。
  等坐够了时间,白子浮先行离开,两人之间再无只言片语。
  白皎隐约察觉出一点不对——先前的白子浮,和他也算点头之交,没这么寡言阴沉。但因为被主人误会过一次,现在他和白子浮避嫌还来不及,更不会凑上去问他怎么了。
  唯一可能发现不对劲的人就这么错过了。
  ……
  谢虚纵是回到了极欲宗,也能听见有关试仙大会的讯息。
  听说这次,宗门新秀的司宸师兄虽是折戟沉沙,但他们极欲宗仍是最风光无限的那个——因半道杀出了个别之医。
  第一天他虽赢了比试,但或是因功法内敛的缘故,并不打眼。偏偏第二天就像疯了一般,只要和他比试过的,莫不是受着重伤被抬下场。更有三人险险丢了性命,那柄剑都成了亡命的标志了。
  别之医以金丹修为,生生闯出了煞神的气魄来。
  若说之前还有人不介意他男宠的身份,要向谢小宗主讨人,现在简直就是退避三舍了,还有些晕乎乎的——这男宠这么凶,谢小宗主制得住他么。
  或是别之医在试仙大会上一举成名,风头太盛,消息传到极欲宗时,人人都在感叹别之医深藏不露,已极少人再传谢小宗主一击制敌的风姿了。
  当然,就算露了些风声,只怕也会被人调笑:我们谢小宗主可是被全宗上下宠着的宝贝,怎会以身涉险。若传的是谢虚以美貌震慑全场的美名,他们或还会更相信一点。
  这些林林总总的传言,谢虚是不大在意的,更不会觉得是别之医的风头盖过了自己——他只是想到,果然还只是少年人,抵不住名扬修真界之誉。等这次回来,别之欲或会想着自立门户。
  就在别之医一行人风光回宗前,极欲宗中又生了事端。
  别宗主震怒,作为大师兄的秋词被罚进寒塘池,受寒气挞体百日之苦。
  而大师姐玉青接手调查,近日来奔波宗门内外。
  谢虚再见到她时,玉青消瘦不少不说,身上还受着伤,面色白如金纸,一举一动都要牵扯着伤口,而显得行动十分僵硬。
  谢小宗主的脸色几乎是霎时就冷下来了。
  他让扶着玉青的弟子退开,自己给玉青靠着肩膀,动作谨慎又小心,皱眉问道:“师姐如何伤成了这样子?”
  谢虚不是伺候人的料,但他被人伺候多了,自然也知道怎么样的姿势最令人放松。玉青被师弟小心对待着,身体放松至极,又听着满是关怀的语气,竟当真觉得伤口处没那么痛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露出苦笑来:“师姐无能,恐怕这桩事,得劳烦宗主与四位长老出手了。”
  极欲宗时常广开门路收徒,壮大宗门。而就是前一批新进的练气外门弟子,有几个惨死宗中。
  那死相诡异非常,负责管理人事的筑基总管不敢怠慢,将这事报给了上级——
  其他人见着那些弟子尸体,也意识到了这事不能轻忽,更不敢轻易决断,便又报了上去。
  偏偏到秋词这里受了阻碍。
  几个外门弟子的死,报到门派大师兄处,的确是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秋词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转头就给忘了。
  然后事态愈加严重,受极欲宗庇佑的凡人城镇群魔乱舞,民不聊生,受命出宗镇压妖魔的弟子皆离奇横死,或是根本不加作为。
  直到别无欲一日身处宗门之中,忽而闻见浓重的血煞之气。出了极欲宗,眼见外界妖魔横行,震怒不已,才顺藤摸根调查到极欲宗内部。那般迹象,分明是被邪魔侵体——外门不少弟子都被掏出内丹吸干血液而死,更有天赋出众者,被占了身子,血肉成为魔物生长的基鼎。
  好好一个极欲宗,简直成了魔窟了!
  别无欲直接便废了几个相关管事的修为,又一路追究上去,原来这事曾报到大师兄秋词处,一时怒火冲心,若不是梦长老拦着,又想着秋词与谢虚的关系向来不错,要是死了谢虚得伤心,便忍着没取他性命,只罚他去寒塘池受过。
  其实这事还真不全是秋词的过错。
  死了这么多人,怎么也该传进宗门大能、长老的耳中了,但极欲宗上下松散惯了,才会连这种沾了性命的事都拖瞒不报。换作其他三大宗门,譬如长生门,肯定在出事的第二天就上下戒严了。
  得知是妖魔作乱的谢虚,也是微皱了皱眉。
  他记得在原剧情中,还真有这么一段。
  魔界和人界的封印本就有些松散,要不然魔尊谈棠也不会流落到人界与白子浮相识。到剧情后期,更是有妖魔攻打修真界的剧情,伏尸百万,无数凡人修士流离失所——只是最后收尾的也很荒唐。
  拯救修真界靠的是主角受献身。
  谈棠就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典型,估计着他那些下属都在骂白子浮是个祸国妖妃之类的。
  但那已经是很靠后的剧情了,谢虚还真不记得极欲宗也掺和进了妖魔支线中,毕竟那时的极欲宗已经陨落,若不是靠着出了个白子浮,恐怕也保不住阖宗……想到这里,谢虚扶着玉青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第110章 纨绔修二代三十一
  “此事……玉青师姐莫再参与,”因了解接下来的剧情,谢虚远比旁的修士更清楚那些妖魔有多可怕,神情便有些不豫,“我会回禀父亲,由他出手。”
  玉青微叹了口气,有些失笑,万分宠溺地望向谢虚:“谢师弟该不会从此,便瞧不起师姐了吧?”她这话调侃意味颇多,也就是将谢虚当孩子逗弄,但当玉青侧眸看见谢虚的神情,却是微怔住了。
  雪肤红唇的谢小宗主,便是侧脸五官也艳丽至极,但此时的谢虚眼中,凝聚着让人惊讶的煞气与坚定,像是瞬间便成长为可顶立宗门的男子,让玉青也不免调整了心态。
  谢师弟不知从何时起,已如此让人放心了。
  也是至此,她才真正放下心来,将头柔顺地靠在谢虚肩上,长出一口气。
  ……
  “父亲。”相距数尺,谢虚抬眼。眉眼一时隽丽得让看惯了独子的别无欲都有些发怔,随即才又亲昵温和地笑起来,刮了刮他的鼻梁:“怎么了?”
  谢虚缓缓说明来意:“魔物侵袭之事,我知父亲如此震怒并不只因那些缘由,还有一处万分棘手……父亲不知在极欲宗中,还藏了多少魔族。”
  别宗主微微一顿:“是梦长老告诉你的?”
  谢虚平静道:“寻常的测试之法,恐是测不出那些吃了人修内丹、心腑,已彻底化出人类血肉的妖魔的。但孩儿有一法,可揪出夺舍妖魔。”
  谢虚从未如此端正地对待别无欲。
  别宗主先是有几分不适应,就断然拒绝,让谢虚莫要插手。倒绝不是别无欲信不过独子,正是因为太看重了,在对敌危险还与诡异魔族相牵连时,别无欲是疯了才会同意谢虚掺和进里面。
  谢虚微抿了抿唇:“父亲不信我?”
  别无欲头疼:“虚儿,你应当知道缘由。”
  “我只站在背后,此事便由父亲派人全权安排。”
  别无欲还要再反驳,却见谢虚也不端谨地隔着阶台,而是上前几步,扯住了别宗主的衣袖。
  白衣黑发的少年眸如点墨,清透无比。
  “我不仅是别无欲之子,也是极欲宗的谢小宗主。”
  “……”
  直到谢虚出了他父亲的殿府,还是觉得自己能成事靠得是撒娇,实在有些不够态度端正,日后再改。
  他对别无欲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知晓一味秘方,能独断妖魔。
  这秘方是之后作为修真界救世主的主角受拿出来的,传的整个修真界皆知;再追根溯源一些,这其实是主角受还是上仙时,搜集来的仙方之一。
  谢虚将秘方拿出来用时,略做了改动。毕竟这是未来白子浮的金手指,应由他名扬修真界;再加上谢虚在肃清极欲宗内部的妖魔后便会毁了秘方,不会外传,到后期白子浮拿出时,他应当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倒不担忧影响剧情。
  只是这秘方中有一味灵药不可或缺,叫做双生莲。整个修真界遍寻不见,偏偏白子浮的空间中遍地都是,就和与灵药夺取养分的野草一样,烧都烧不尽,随意采撷后还能再长出一茬来,也是白子浮最大的金手指之一。
  谢虚也没怎么纠结,直接向主角受讨要。
  主角受这时还只将双生莲当做修真界里稀罕却没什么用的玩意,连谢小宗主如何得知他手中有这种灵药都未问。只安静地见谢虚将大批双生莲收纳进虚弥空间中,才斯文又软和地道:“不知谢小宗主要这些草药,是要用在何处?”
  其实整个极欲宗中,谢虚最信任的人便是白子浮。
  哪怕玉青师姐都是被魔族李代桃僵的躯壳,谢虚也不会怀疑身为修真界救世主的白子浮会与魔族有牵连。
  他反倒是害怕因为剧情变动,魔族提前现世,会暗害了白子浮。
  谢小宗主仍是那般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模样,目不斜视道:“是做用来试出魔族的秘药。”
  白子浮的动作,猛地僵了一下。
  谢虚只以为他是被魔族现世的消息惊住了,仍是语气淡漠:“你近日不要出宗……便是在宗门内部,也小心行事。”
  白子浮一个“普通弟子”,骤然受到谢小宗主这样的关怀,本应该是受宠若惊的。但现在的白子浮却是什么也表现不出来了,被黑发遮掩的眉目下,是一双透出点猩红的眼。
  好在谢虚并不是要求他毕恭毕敬的人。
  在收拢好双生莲后,谢虚便将其制成辨别魔族的秘药。
  这其中经不得别人的手,因此制作起来很是耗费心力——功成后,谢虚便先给身边亲近的人用了。
  譬如他父亲,梦长老、诡长老、玉青师姐等。
  别无欲测试时都有些哭笑不得,直点谢虚的额头,将他白皙冰凉的肤上,戳出一点红印来。
  “要我都是魔头化身,这极欲宗还立不立得住了?”
  谢虚倒很沉得住气,拿指尖揉了揉额:“按规矩来。”
  其实这皆是谢虚存了私心——他先给父亲他们测过了,便可理所当然地说也测过了谈棠。
  谢小宗主还没忘,最大的天魔就藏在自己的玉虚峰上。
  只是谈棠绝不是生出这些事端的人,一是不屑,二是若他恢复修为至此,最先做的该是杀了自己离开极欲宗。
  总之这般瞒天过海过去,又依法测试了极欲宗首代门人——不幸中的万幸,这些弟子皆是天资聪颖修为高深的宗门脊骨,没有出被妖魔夺舍的混乱事。
  秋词从寒塘池中被释放,戴罪立功,做起了确认门下弟子身份的事宜来。
  便是将被制成玉石般坚硬光华的双生莲取下一瓣,让弟子们纳入口中,若是花瓣化为猩红血水,便代表这弟子已经不是人,而是被夺舍的妖魔了。
  这方法是宗主下令用的,因此弟子们也都不敢质疑。只是让秋词来做,就有些不服众了。
  大师兄铸成大错,这才罚了没几日,又出来为宗门行事,实在叫人不服气。
  但当他们亲眼见着一个平日同修、甚至刚刚打过招呼的同门丹修含下花瓣后,嘴里阖不上地流下血水那“丹修”甚至想出口解释,却在下一刻撑破人皮,化作一只面目狰狞的妖魔时,这种想法就彻底搁置了。
  那妖魔修为竟十分之高,甚至还会用属于原身人修的功法,众人皆松懈有余,还是秋词拼命一搏,勉强斩杀了魔物。
  纵是魔物死后,那被撑破的人皮也未消融,而是逐渐发出腐烂气味,血肉摊在地面,不少在场的门人弟子,都悄悄抹身作呕,心中又是惊骇又是难受。
  这测验之法并不是毫无危险,甚至比大师兄稍弱的修士,都是应对不了被发现魔物的进攻的。
  这才接受了秋词“戴罪立功”的说法。
  被魔族侵占身体的外门弟子之多,才是让极欲宗大能们真正忧心忡忡的点。
  而后来现身的魔物虽都不如第一只那么可怕,要秋词这个极欲宗大师兄也要以命相搏,但到底是数量众多,他有些吃不消了。
  秋词与玉青私交尚可,便请了玉青来帮忙。
  玉青还受着伤,又得了谢小宗主的金口律令可以歇息,但到底抹不开面子。
  她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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