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夏去秋来,眼见葡萄熟了,唐晓乐带着钱慈、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钱莺五个孩子,小赵扛着木梯,添香、玉竹提着几个竹篮子一起去了葡萄园,今天的任务就是摘葡萄。小赵架起梯子在上面摘,添香在下边接,玉竹照看着少爷小姐们。
一串串吊着的葡萄,颗颗水灵灵的,像是紫色珍珠,孩子们可惊奇了,小调皮钱书宇更是迫不及待往够得到的地方抓了一颗圆润的葡萄,扔进嘴里连皮嚼了起来,汁水一下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三哥哥甜不甜?”最小的钱莺期待地看着他。
“好甜啊,小莺,你也吃一个。”说着又抓了一颗给妹妹。
“嘻嘻,谢谢三哥哥。”钱莺满足地塞进嘴巴。
接着五个小孩分了两组,男孩子一组女孩子一组,开始摘葡萄。
“书宇,不许再抓了!”钱书应拍掉三弟弟的手,“你看小赵叔,是用剪刀的。”
钱书宇抬头顺着他的视线,只好点点头,钱书宁已经拿起竹篮里的小剪刀,“大哥,我来剪!”
另一边,钱慈就很温柔了,对妹妹说:“小莺,姐姐摘给你吃。”
“好,谢谢姐姐。”小小的钱莺很是开心,彻底抛开了最近很是苦恼的心事儿。
一旁的唐晓乐心情很是不错地看着他们,抬手摘了一颗葡萄剥开皮吃,果然酸酸甜甜。视线往外看去,远处有些圆胖的身影好像是劳妈妈,招着手往她这边跑来,近了些才听见劳妈妈喘着大气的声音:“哎哟喂,老夫人啊,不得了了……”
“你慢着点,不要着急~”唐晓乐也提高了声音对她喊。
劳妈妈很快停在她面前,上气接不了下气,“老夫人,花媒婆带人提亲来了!”
“这么快!”唐晓乐顿时惊诧不已。
自上回花媒婆说媒后,约了时间,黄琪和李仙儿不但见了,还颇为愿意,后来两人书也信交流了一小段时间,大前天花媒婆才来讨的八字,没想到今天就来提亲了!
唐晓乐吩咐劳妈妈照看孩子,叫玉竹带几串葡萄随她回去洗洗好待客。
黄琪长得斯斯文文,一见唐晓乐忙站起身来弯腰行礼,待她坐下,才道:“小侄今日前来,是想恳求老夫人将仙儿许配与我,未提前与您说明还望老夫人海涵。”
唐晓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和仙儿通过气了,脸上表情平平,点过头示意他坐下。
花媒婆这才笑着开口,“老夫人,黄琪和仙儿的八字找师傅合了是吉兆,都说两人是天作之合,可把我高兴坏了,您呀也可以了却这桩心事儿啦!”
“你说的也是,只是忽然这般着急,我不免有些诧异。”唐晓乐附和地说了一句,转过来问黄琪道:“可是有何缘由?”
“不瞒老夫人,小侄下个月就要远赴京城参加科举,家父家母希望我与仙儿能尽快成亲,好一家人一起前往京城。”
唐晓乐闻言心生不安,面上不露。
倒是花媒婆惊呼,她也是当下才知道,怕钱老夫人有疑,赶紧说道:“要去京城这般远,这……可叫老夫人如何舍得啊……”心道:这黄家怎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儿好歹也跟她通气一声啊。
“花媒婆说得是,仙儿从小在我身边,去京城那么远,看不见也摸不着……”
黄琪一听立刻站起身来朝唐晓乐抱拳,“老夫人,我黄琪发誓一定会一辈子对仙儿好的,疼惜她爱护她,时间会证明一切,还请您相信我!”
“我也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唐晓乐迟疑地说:“这事儿,我自会和仙儿商量,她的终身大事相信她自己也会有所决断。”
“小侄谢过老夫人。”
唐晓乐无意再说,开口送客,“今儿就不便留你们了,你们先请回吧。”
看钱老夫人不怎么舒坦的神情,花媒婆只好讪笑着和黄琪一起辞别,当然也就没吃上玉竹洗好的葡萄。
等他们走后,唐晓乐就把李仙儿叫来了。见她有所预料般坦然的模样儿,心下了然,但也不免劝道:“你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随夫家前往京城,山高皇帝远,有了什么委屈家里也帮不到,要是有个好歹更是孤苦无依,叫我怎么能放心?推了这门亲事,姨母还可以帮你找到更好的。”这门亲事即使现在不结,等到黄琪考中科举,身份高了自然也得告吹。
李仙儿摇摇头,其实上回被姨母说中心事儿以后,她就慢慢想开了,谢三公子是那镜中花水中月,只适合藏在心底最深处,她不该让姨母为难的,女子早晚都该嫁人,嫁谁不是嫁呢,何况黄公子还是个秀才,只要考上科举日后前途无量,又或许是“京城”二子激起了心底的一片柔软,让她有了非嫁不可的理由。
想到这里,李仙儿断言道:“姨母,黄公子人很好,仙儿信他!”
见她执意要嫁,唐晓乐尊重她的选择也就言罢,过了会儿才说:“本来你的亲事应当由你爹做主,只是这些年也未曾联系,我着人去和他说说?”李家人她自然也是厌恶的,但成亲是大事,还是得征求仙儿的意见才是。
“不用了,姨母,我爹应该早忘了有我这个女儿了吧。”李仙儿低下眉眼有些自嘲,“我在姨母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没爹了,我也不想认,全凭姨妈做主就是。”这会子她像是甩开了包袱,倒是和以往弱气的样子有些不同。
唐晓乐知是提起了她不好的记忆,伸出的手顿了顿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仙儿,你是个好孩子,是你爹不配拥有这个福气。”
亲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黄家很快送来彩礼,择了黄道吉日。
事实上黄氏夫妇对这门亲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他家算是高攀,李仙儿虽然是钱家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但很得钱老夫人重视;二来李仙儿一看就是个好姑娘,清丽脱俗,知书达理,黄琪当然中意。最重要的是黄琪去京城参加科举这件事情,这一路去京城的盘缠虽然够,但众所周知京城开销之大,他们无足够的银子在那边安家落户,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李仙儿的嫁妆上。黄琪堂堂七尺男儿心中自然十分羞愧,但父母这样考虑也全是为了他,思虑再三,他决定先委屈仙儿,并且暗自发誓会一辈子待她好,他们家虽然是有所图娶了她,一家人却也是想真心实意待她。
唐晓乐不知道黄家和李仙儿的事实想法,无奈同意,打算到时候写封信给远在京城的谢三,若李仙儿有不幸遭遇让他照顾一二,毕竟京城中就只认识他一人。
很快到了李仙儿出嫁那天,本想布大排场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但唐晓乐想到他们成亲过后就会离开明城,嫁妆多了也带不走,因此留住银两一并给了李仙儿六百两银子。最后唐晓乐还仁义地通知了仙儿她亲爹哪知到最后那个该死的男人也没有出现,唐晓乐后悔地唾弃了一把,自此就真的当李仙儿没爹!
李仙儿随夫家去京城那天,唐晓乐带着家中老小送行,随着船只渐行渐远,她的心里也不禁升起一股欲望。但瞅了瞅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忽感没劲儿。
世界之大,我想去看看。
话说黄琪一家花了一个半月时间才抵达京城,有了唐晓乐给李仙儿的六百两嫁妆,加上她原本攒的银子都不够在京城买个小宅子,黄家只好租房生活,倒也相安无事。黄琪科举后中了三甲进士,原本以为可以进翰林院,却没想到被安排去了离京城二千多里远的地方做县太爷。如此一年后,李仙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再后来听说又生了个女儿,黄家从此告别三代单传,喜不胜收。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仙儿下线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最近,安静了许久在花坊里跟着花匠做工的钱老三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就像现在他没回头就能准确无误地知道哪个方位蹲点着一个小小身影,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当没发现吧,可是怎么回事儿?他这心里边有点怪。
自从吃了一次牢狱之灾之后,钱老三觉得自己就变了,他以前是多么潇洒的一个人啊,呼朋唤友,想干啥就干啥,现在看看他原本白嫩嫩的手,居然会起茧!天啊,他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连性子都变了!前段时间和花匠陈师傅磕叨,陈师傅居然说他是沉稳了长大了,拜托,他都是二十四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没长大?他女儿都那么大了——喔,女儿?
他是有个女儿,几岁来着?掰了掰手指,四岁多了应该,他的印象中还停留在王雪乔(王氏)的怀里,就那么一丁点大,哦,好像越来越大,他就抱过一次?对,他记得,是出生那会儿,他娘抱来给他的。
想到他娘,钱老三不能理解,他娘好好的怎么就不爱他了呢?小时候犯多大的错,他娘都会原谅他啊,现在就只管揍他,揍完了还不给好脸色看,连银子都不给他花了。
他那些狱友多可怕啊拿故事吓他,可是都好有道理怎么办?他好苦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钱老三把今日整的货装了袋,就下工打算回院里了,走着走着,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朝半扭着身子慌张捂住小脸儿的小小人儿道:“你干嘛跟着我呀?”
小人儿闻言挪下手露出双眼,有些惊吓地摇头。
“那我回去了。”钱老三转过身重新走了几步又回头,“还说没跟着我。”
钱莺低着头像是做错事儿的孩子,不停地捏着手指。
另一边陈妈妈就一转身的功夫,还在和哥哥们玩的小小姐又没了,吓得她一通好找,心想这孩子最近可真能跑啊,好不容易到了花坊附近找着人了,只见小小姐与她爹两两相望呢。
“三爷,这敢情好,您就带着小小姐回去,我这就先走了!”陈妈妈说着放心地拍拍手走人了。
钱老三:你放心我不放心啊喂!
只好闷声对女儿说:“那行吧,你跟着我走吧,别跟丢了。”
钱莺见他转身又要走,小声地开口:“爹爹……”
钱老三脚一顿觉得心里边的怪异更明显了。
“爹爹……可不可以……拉着我走……”
弱弱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钱老三觉得自己整个身子仿佛僵硬了。
打小钱莺就被王氏捧在手心里长大,钱老三根本不管这个女儿,钱莺呢看过她爹干得一系列糊涂的事情,不明白事儿可多少也知晓她爹好像有些个不好,可是自从王氏去了绣房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小小的钱莺察觉到不一样,从刚开始的不愿意,好久好久以后也就不再哭着缠着要娘了,只是上次小丫说他们都有爹爹,所以她也要找爹爹。于是钱莺开始跟着钱老三,每每被发现时转身就跑,这次没来得及只能捂脸了。
最近,不知道第几个夜里了,睡前的钱老三脑子里总会浮现着一个小小身影。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继吃上了葡萄,院子旁的三棵桃树也结满了熟果,唐晓乐指挥着几个护院大小伙摘桃,满满的五大箩筐,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挑出来一些长相好的往城西她哥唐兴那边送去,还有薛家,作坊、花坊、农户们也没落下,最后剩下的做了不少果酱和点心,可把孩子们给乐坏了。第二天唐晓乐巡店时顺便带了一些果酱和点心过去,就算是招待客人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美人阁经营这么久,顾客很是稳定,有的是口碑不怕被模仿,现在已然是明城贵妇千金必走的一家成衣店。而程氏、胡氏两人的合作越发默契与顺畅,和客人搭话唱起双簧来深得人心。量身定制生意好了,布行的布自然消得也快,钱小虎每次算账都乐得合不拢嘴,给小柱子买的零嘴都多了。接待员迎秋这个原本瘦不拉几的小姑娘现在看着不止圆润了些,身形还抽高了,长着一张欢乐的小脸,甜笑挂在嘴边,嘴巴也跟吃多了蜜一样儿,客人们来了就少有空手回的,也因此唐晓乐就把面膜粉和花茶的展柜交给她销售,提成拿了不少,更是尽心尽力了。总的来说美人阁是越发成熟了。
而童装店就不同了,人人都穿得,凡是卖得好的总会有跟风和山寨,虽如此,宝贝一生的客流仍保持在稳定上涨趋势,原因在于款式新颖,选择好的用料,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玩偶压阵,除此之外,在一些节日上会有不少的优惠活动,时不时出一些“精装版”“福利版”吸引客户,当然店里的服务人员也很是讨喜。就说小销售员陈树吧,和小朋友们沟通起来毫无障碍,不管什么熊孩子他都哄得来,有些搞不定孩子的家长甚至还会跑来店里向他求助。店长小玉有着一颗玲珑心,应对前来的孩子家长绰绰有余,只是两人分工,店铺又大难免精力不足,于是钱管家在开业不久之后又招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芳芳做销售。
所以说钱管家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耐不住眼神贼精啊,找的都是人才。
对于名下的产业,唐晓乐并不过多干涉,她的主旨一向是下达指令,底下的人各显神通执行,证明自己的实力,拿在手里的银子和店铺积攒的口碑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从童装店走出来,添香就神神秘秘对她说:“老夫人,咱们钱家很快又要办喜事儿啦。”
“什么喜事儿?”唐晓乐闻言疑惑道。
“您还不知道吧,小玉和小孙看对眼啦!”添香说着扯了一把身后今天担任车夫的小赵,“是不是啊小赵?”
小赵摸着刚刚添香不小心碰到的手指怔怔地回,“是啊,是啊。”
添香见他这样,瞥了他一眼,“发什么呆呢!”真是蠢得!
唐晓乐反应自然是出乎意料,也不怪她,自从一下子当了老夫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过什么风花雪月了,不过想想也是了然,小玉今年都二十岁了,搁古代来说就是明晃晃的剩女一个,正好童装店里的货都是小孙来送,一来二去看上了彼此也正常,对于时常接触有钱客户的小玉来说没有被迷眼也是难能可贵。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钱家的五个护院大小伙都是单身汉子啊,就连她身边的添香和玉竹今年都十七岁了亲事也未有着落。这么想着唐晓乐感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
三人在去粮油店的路上就着小孙和小玉的八卦聊了几句,还要一个拐弯就到了粮油店却碰到路上两个汉子正殴打着一个小乞丐,小乞丐趴在那抱着头任由拳脚砸在身上无力反抗,周遭围着观看的人群也没人阻止,唐晓乐有些看不下去,让小赵去了解了情况。
原来是小乞丐偷了旁边包子店的肉包子被店家发现追着打,但这是往死里打吧?
小赵挤开人群唐晓乐带着添香走了进去,待小赵去拉开一个汉子,二人才停了下来,但见唐晓乐三人装扮,汉子本不耐烦的样子一下子转变得颇为客气,“老夫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为好,这种偷子就该挨揍才会长记性。”
唐晓乐也不恼,云淡风轻,“两位再打可要出人命,我愿意为他偿还银子。”
添香拿出一两银子上前给他,大汉的黑脸一下子喜庆了,“那就多谢老夫人了,这小子遇到您是他的福气!我们二人就先走一步。”
两人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了,添香过去扶起小乞丐,有些气性,“哼,这两个见钱眼开的小人,就为了一个包子把人打成这样活该发不了大财!”
小乞丐当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手还保持着抱头的状态,也因此没有被打得鼻青脸肿。
“喂,小乞丐,还不赶快谢谢我们老夫人!”添香见状摇了他两下。
小乞丐痛得斯了一声,两眼聚焦,这才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谢老夫人搭救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添香没来得及拉住他的身子,“诶,小乞丐,我是让你谢谢老夫人没让你下跪磕头呀。”说着把他提了起来,怎知小乞丐一下子没了力气又跪了下去,她才朝唐晓乐问道:“这可怎么办呀老夫人?”
唐晓乐道:“先跟我们去店里再说。”
“诶!”添香上一秒还高兴地应声,下一秒就冲着一旁的傻大个小赵凶道:“还傻愣着干嘛,不知道扶一把?”
小赵最后把人背去了粮油店,又带着他清洗了脸庞,然后张大嘴巴可吃惊地看着小乞丐长了一张还未完全长开的俊脸。
唐晓乐却见他不再脏兮兮的眉眼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心道:和她在现代的堂弟长得颇像,一个稚嫩版一个成熟范儿。
添香这会儿拿出点心放在桌上,“小乞丐,来,先吃点东西。”
小乞丐怯怯地看了几人一眼,欲望促使他走过去狼吞虎咽了起来,唐晓乐怕他噎坏,示意他配点水喝。
后了解到小乞丐本不是乞丐,原是珠州人士,名唤苏云舟,今年十五岁,他娘在他十岁时病逝,与父相依为命,他爹是个教书先生,无奈不小心得罪了当地恶霸,家里被摧毁,还派人堵住父子二人,他爹为了护住他被活活打死,他恨得咬牙,他爹临终前却对他说:留住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以身无分文的苏云舟一路乞讨到了明城,这路程也有一月之久了,经常饥饿辘辘,只有遇上好心人才能饱餐一顿,这回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才偷了一个包子吃……幸得遇上了钱老夫人,不然他恐怕没命了,在下面和他爹相见,他爹定然要给他一个脑锤子笑他没出息。
所以在苏云舟心里钱老夫人就是他的大恩人,他爹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他早已没了家,何不做牛做马来报答钱老夫人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