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看到郁夏的瞬间, 它就停下了倒腾得欢快的小短腿, 它仰起头盯着看了好几秒钟, 拽着主人就要往店里去。
博美的主人是个看起来比郁夏大不太多的年轻女人, 她起先还没察觉到异样, 直到狗绳绷直了，感觉手被拽着，她低头看了一眼, 才发觉自家狗子满脸渴望蹲到了这个看起来很不咋样的宠物店门口。
年轻女人姓叶，二十六岁，她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开着甜品店，是个经济能力很强的单身女性。
因为是带着狗独自生活，叶小姐在旁边的丽景别苑买了个精致的小户，出小区大门斜对面就有家大型超市，这周围特色餐厅也不少，她在这块儿住了一年多，挺舒服。
这家宠物店她路过得有百十次，从来没想进去，一方面是不合眼缘，透过玻璃橱窗玻璃门看到里面的装潢也不满意，感觉这些人提供不了什么像样的服务。
她看过微博上那些一线城市宠物美容店的布置，那才叫周到舒适，而这家一眼看去黄黄绿绿挺醒目，再看一眼就感觉廉价……为什么前任店主血亏？因为经济实力强的看他不上，经济实力弱的宁可自己费点劲也不糟蹋这个钱，这不就尴尬了？
然而世事无绝对。
拿现在的情况举例，叶小姐一如既往的看不上这家店，甚至可以说比以前还要更看不上。以前生意虽然冷清，店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看着还像那么回事，现在呢？店里空荡荡的，就一个年轻小姐坐在靠橱窗的沙发边玩手机。店门口放了两个花篮，题了字说祝开业大吉财源广进，叶小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这家店哪里像新开的。
她试着牵了牵狗绳：“曲奇走了，我们回家去。”
咖啡色的博美扭头看她一眼，的确走了，往店门口走了，它捣腾着小短腿儿往店门前凑，还抬起前爪去挠玻璃门。
还真是奇了怪了！
以前路过那么多回，没见它好奇过，今天竟然主动往里窜，叶小姐觉得稀罕，就伸手帮它推了一把门。随着开门的动作响起清脆的铃铛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同时按熄手机屏幕，她笑着站了起来，说欢迎的时候她快速的将业务范围报了一遍，然后蹲下来，同狗子打了个招呼。
她问曲奇是小男生还是小女生，得知是公狗，夸它真是英俊。叶小姐养的这只博美好看归好看，脾气并不算好，说差也不过分。
养它是结束上一段恋情之后，有段时间很孤独，这才萌生出添个家庭成员的想法。狗狗小时候活泼可爱，长大以后颜值在攀升，麻烦程度也在攀升。
它对人不太友好，除开主人，别人摸它都会龇牙。这还不算，它吃东西或者咬抱枕拖鞋的时候，你伸手过去就可能挨一嘴。
因为家里养着狗，她都不太请人过来做客，朋友见面也是出去吃出去玩。至于日常的清洗，是从网上搜寻视频来学，也看过别人怎么做，然后亲力亲为。是麻烦，做熟了也还是有趣，给狗狗洗澡也是互动的一种嘛。毕竟曲奇这个臭脾气，哪怕有她看得上眼的宠物店，也不敢往里送，就怕它不高兴了跳起来咬人家。
然而就在今天，狗主人的认知被打破了。
她看见自家凶巴巴的博美趴在店员脚背上，下巴蹭啊蹭，还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瞅着人家。
郁夏伸手摸了摸它，狗子还嫌不够，还要！要更多！
“它叫什么名字？”
“叫曲奇。”
“这名字很衬它，我们曲奇真是个英俊的小绅士。”
来了！又来了！
这个看起来娴静温柔的店员随口一夸它，它就摆出一副开心还夹杂有害羞的表情，并且摇起尾巴来。
“我看曲奇的日常清理做得挺好，今天过来是想体验什么服务呢？”
狗主人看到贴在墙上的价目表，淡定的表示：“看你们店门口放着花篮，我进来看看，好像就改了个名字，也没其他不同。”
郁夏认真想了想，说还是有的：“老板换人做了，服务价格也上调了，还新增了一些狗狗玩具。”
在百货公司站柜台的时候，得绞尽脑汁去推销，要把死的说活了才能让太太小姐们动心。开宠物店就省心多了，不用过分去吹嘘，客人自己会上门，郁夏反而担心以后回头客多了忙不过来。
听她这么讲对方吐槽说：“店面还是老样子，收费涨了这么多，这么老板这是自杀式开业？”
郁夏轻笑一声，温声细语说：“老板她自信生意一定比之前要好，就像你现在人在店里，其实你没计划要进来的。”
“我也可以转身出去，你凭什么认为一定能从我兜里掏出钱来？”叶小姐作势要走，她发现自家狗子一伸爪死死抱住了店员的脚脖子，抱稳之后满是控诉的回过头来。
看狗主人三观崩塌，都怀疑起人生了，郁夏才在心里接了一句：
现在想走，怕是晚了。
郁夏微笑的看着狗子同主人抗争，被小心肝拆台的狗主人好气啊，最终还是叫了个陪玩服务，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做主人的眼睁睁看着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漂亮店员一步步攻略下她家这只很难伺候的博美，占她的位置，撸她的狗子，赚她的红票子……
说什么进了一批宠物玩具。
真信了她的邪！
就滑滑梯摇摇马这些也算宠物玩具？这都是从做不下去濒临关门的幼儿园进的货吧？看到这些所谓宠物玩具的时候，叶小姐三观都崩塌了，她真想见见宠物店老板，开门做生意黑成这样良心不会痛？
内心是绝望的，她到底还是把面部表情绷住了，还想着就这种店谁来谁傻逼，让你坑我一次以后再没第二回。
还有！这些玩具那是给狗子玩的？狗子们只会扑上去咬。
“你这都是儿童玩具，这些让曲奇咬坏了我可不赔。”
郁夏保证说要是真要坏了不会让她赔。至于说儿童玩具，那不正好？猫猫狗狗和幼儿园里的熊孩子有多大区别？熊孩子也不是生来就会玩玩具，都得大人手把手教。
曲奇很聪明，又活泼，教它什么都学得快，于是主人眼睁睁看着她的狗学会了跨栏，学会了跳圈，学会了传球，学会了自己跑上滑滑梯摆好造型哧溜从上面下来……
一个小时过得贼快，到时间了曲奇还嫌不够，年轻店员蹲它面前同它讲道理，说今天的运动量够了，又夸他聪明可爱，让它回家去，明天再来不见不散。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店员冲曲奇伸出手，她家狗子还想拿鼻尖去嗅拿舌头去舔，年轻店员作势要收回，它就呜咽一声，满是不舍将爪爪搭了上去。
叶小姐结了账，又给博美套上狗绳，准备带它回家。走的时候，狗子一步三回头，到拐角处它还盯着宠物店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叶小姐催了它一声，它才委屈巴巴跟上去。
当天，这位开着甜品店的美女就上狗友群求助了，说她家曲奇对路边一个不怎么样的宠物店一见钟情，进去就抱住女店员的脚脖子，冲人狂摇尾巴……
在表述上，她已经尽量简略，群友还是啧啧称奇。
【你家曲奇不是超凶的？】
【店员是大美女吧，小男孩见到美女就是容易把持不住……】
叶小姐捧着手机坐在飘窗上，看着正在同弹力球较劲的曲奇，它以前抱着就啃，现在学会把弹力球当足球踢了。又想起花园路上那个古里古怪的宠物店，曲奇好像真的很喜欢那边，它是自己冲进去的，全程都很配合，说到时间了还不乐意，恨不得续费一小时……
【我感觉那店员就是个修炼成精的狗子，没亲眼见过你不知道她有多溜，曲奇到她手里听话得跟孙子见了老祖宗。】
【说梦话呢？汪汪汪？】
叶小姐把手机往身边一扣，盯着正在玩球的曲奇看了一会儿，决定明天换条路走，绝对不会再让狗子自投罗网了！
自家小心肝被人玩了，她还要掏钱，好气！
就有同城的在群里问，是哪个宠物店？叶小姐好奇别家狗子是个什么反应，就把爱宠乐园的地址发了过去。卖了这种安利，她心里总归有点虚，又发出去一条：【别说我没提醒你，那店面装潢真的一般，我路过上百回都没想进去过，今天还是曲奇拖着我进去的。】
她不说还好，说完那头更耐不住。
还在群里感慨，所以说就不能以貌取人，这是活的扫地僧啊！
叶小姐：……
群里的朋友这么天真乐观，她看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衷心祝福，祝他回头还能笑得出来。
开业的第一天，有三只狗两只猫自投罗网，这个成绩不算很好，考虑到这个地段这个租金，头一天她就已经在盈利了，再算算回头客比例，口碑发酵以后也会有人慕名而来，开宠物店果然很赚。
看时间差不多，郁夏将店面收拾了一遍，关门回家去。文敏早已经忙活起来，饭蒸熟了，汤也煲好了煨在砂锅里，菜洗干净切好只等人回来下锅。
听到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一身清爽的女儿，问：“怎么样？开业第一天顺不顺利？忙得过来吗？要不要妈过去帮忙？”
郁夏脱了鞋进来，顺手带上门，笑道：“还以为你会问有生意上门吗？”
她一边调侃一边往厨房走，在门边弹了个头问：“晚餐做了什么？好香啊。”
“还不是你爱吃那几样，我给炖了个番茄排骨汤，你多喝两碗。”
郁夏把挂在肩头的小包放下，去和她爸郁志勇打招呼，郁志勇第一关心女儿受伤没有：“我听说狗很不爱洗澡的，你给它洗澡它没挠你吧？”
“今天来的客人都很听话，我工作特别顺利，一天挣了八百多，扣除店面租金还赚不少。”
郁志勇不敢相信：“我们去理发店洗个头才五块十块，给宠物洗澡这么好赚钱？”
按理说没那么好赚，因为宠物比小孩儿还容易失控，它们只会按自己的喜好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遇上温和友善的还好说，遇上那种坏脾气的，真能逼死店员。还有些不爱洗澡的，做一次清洁等于灾难，你按都按不住它……宠物店的收费是不便宜，干这行的也不会觉得挣钱非常轻松，压力还是大，做得不好宠物主人闹死你。
不过这些对郁夏来说都不是问题，既然不是问题，就不用特别提出来同家里说，她点点头：“是挺好赚，客人们对我的服务都很满意，以后应该还会再来。”
郁志勇才放下心，他看一眼双腿，叹口气说：“本来可以轻松点，不用费心去想怎么挣钱，有时间出去约会谈个恋爱都好，是爸拖累你了。”
“……您说什么呢？”
“爸还害你跟人分了手，听你妈说你谈了三年，本来计划要结婚。”
要真跟邱勋杰结了婚，那才是噩梦。
郁夏目前没心思去管这个人，她把姓邱的从脑子里抹去，接了水递给她爸，让她爸喝点，然后才说分了没什么不好，遇上事正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邱勋杰就是个黑心肠的自私鬼。想跟你结婚是看你长得不错条件也不错，娶回来稳赚不赔。既然能干出昧中奖彩票这种事，都不顾女朋友家急需用钱，还能是真心？
这种人还是别亵渎真心了。
郁夏知道郁志勇心理负担挺重，任谁从老婆孩子的依靠变成累赘都不会好受。遇上这种情况也不是简单两句话就能开解，能做的还是尽量用平常心去看待，不要把他当成是易碎的玻璃娃娃，有他做得到的你可以让他帮忙，得让他知道有很多事是不需要双腿就能完成的，坐轮椅不是世界末日。
父女两个聊了一会儿，郁夏还逗他说：“妈把我生得这么漂亮，爸你看看，你女儿这么漂亮，又聪明，性格也好，还愁找不到更好的男朋友？”
在郁志勇心里，别人家的孩子也没他女儿好，他听着这话特别纯朴，一点儿不浮夸，还煞有其事点头呢。
说分手是邱勋杰亏了，他错过至少一个亿。
就听到扑哧一声，文敏过来喊他们父女吃饭，听到这段对话，笑得那个欢实——
“老郁你还挺幽默的，跟谁学的这话？”
“你姑娘厚着脸皮自吹自擂你还给她捧场，不怕她飘上天去？”
从郁志勇出事以后，多数时间家里都是沉闷的，他们一家三口都揣着心事，哪怕脸上挂着笑，很容易就看得出来那笑容有多勉强。可今天不一样，三人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就好像回到当初家里开着小超市，收益不错，日子过得幸福和美的时候。
他们脸上的笑容是真的，轻松和愉快也是真的，至少眼下是这样。
文敏不敢相信给猫狗洗澡就能赚那么多，让女儿说说她是怎么工作的，郁夏就挑拣了几件有趣的事情告诉她，说照顾猫猫狗狗就和照顾小孩儿一样，收费高，每天有几单生意就赚了，不像开超市要卖得多才能挣钱。
“也分点事情给妈做，既然这么忙，妈怎么能干看着？”
店里的事，文敏哪怕有心也做不来，郁夏思来想去，让他妈吃过午餐之后给她送个饭，这样省了快餐。
听到这话，文敏高兴了，她响响亮亮答应一声，说待会儿就去把之前用过的保温桶翻出来洗干净。又琢磨着宠物店那些活多累人啊，比坐在超市收银台前费力多了，她得把生活安排好，既然帮不上别的忙，就做好后勤工作，让女儿不用多操心。
郁家人憧憬未来的时候，今天去过郁夏店里的“客人们”正在贿赂铲屎官，都准备给铲屎官尝点甜头，明天再去宠物店找小仙女玩。
猫猫狗狗是这么计划的，然而铲屎官并没能理解其中深意，他们顶多在心里感慨一句这个钱花得不亏，自家的臭脾气主子今儿个好说话太多了。
有人发微博说今天认识了个撸猫圣手，很年轻，还是个美女，只要猫一到她手里都恨不得摊开用最舒服的姿势摊成一张猫饼，脸面和节操都不要了。
也有人水上论坛，《挂家里那个吃了一次亏还嫌不够非要出去送的傻狗！》
正文：
家附近有个宠物店，之前去过一次，花五十块给二哈洗了个澡，出来感觉血亏，狗子洗得也不高兴。不出意料，这家店生意特别冷淡，最近关门转让了，新接手的是个漂亮小姑娘，换了个招牌直接开业，内部装潢都没改过……
高/潮来了！
自从上次带二哈去洗了澡，后来只要路过那家店门口，狗子都是嫌弃的，要不是我拽着它怕是忍不住想冲到人家店门口去拉便便。直到今天，这家店重新开张，我家那个蠢狗又对它迸发出新的热情，远远看见就拖着我往店里去，死活要去！
以前五十块钱洗个澡，现在变成八十八，家蠢狗非要出去送，我忍痛花了八十八，洗完它还不肯走了，整个狗死死贴在地上，卧槽那真是牵着狗绳都拖不走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