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绕着我周围一片欢腾的气氛当中,人们似乎忘记了难过与悲伤,我似乎成为了人们心中安慰剂,可是这世界并非是想像中的那样完美,还有许多你接触不到的悲伤的一面,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此时在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一个三十岁左右、身体粗壮的汉子正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前,在他的两边围着一层又一层的看热闹的群众。这个男子身得很朴素,白色的衬衫上满是因为多次的洗涤而泛起的点点白球。入目可见的领口处的用黑色的线所缝合后流下的整齐的线条。他在胸前挂着一个同衣服颜色一样惨白的扳子,上面写着“我弟弟冤死我要讨个公道”。
“喂,你看见了吗?又是他啊,你看他那寒酸的样子,这些‘外来人口’真的是太讨厌了。”一个四五十岁,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愤慨的说道,她周围与她同样年纪的那些大妈大婶们随口附和着她的话。
此时医院大厅里有两位保安走了出来,他们大声喊开了拥挤在一边的围观群众,然后其中一位对着那个精壮汉子说道:“怎么又是你啊?你到底烦不烦啊?告诉你,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所在的工地。如果你要再在这里闹事的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话的这位保安说的普通话很不地道,听他口音也不像是江浙这一带的人,而且细看似乎和那个男子一样黑黑壮壮的,显然也是进城打工的农民,但估计他已经适应了自己杭州上班族的身份,所以对与自己身份相同的民工也毫不怜悯起来。
“我要讨个公道,我弟弟就死在这个医院里……我要讨个公道……”因为情绪太激动的原因,这位男子并没有说清楚他弟弟是怎么样死去的,只是愤怒地呐喊着。
“什么死在医院里?!你可别胡说,救死扶伤当然有风险,我看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好了,快走,快走……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自己离开,我们俩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另一位保安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好看,很想揍人,但看了看周围,只好涨红着脸大声说道。目前还不是和人动手的时候,因为这样对医院的形象很不好,自己犯不着拿饭碗开玩笑。再说了,这么多围观群众站在周围,如果来了位喜欢管闲事的,没准儿还会打电视台的热线电话,那样事情就闹大了。
可是那个满脸悲痛的汉子仍旧不走,嘴里只是呐呐地喊着,“我要讨回公道……我要讨回公道……”
这两个保安一看恐吓不奏效,便上前想强行将这位汉子拖开。很显然这个汉子力气相当地大,这两个保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没有拖动他,这才无奈地罢了手。
他们对望了一眼,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应该是做体力活的,不然力气不可能这么大,而且似乎反应也比较厉害,能够觉察出自己的使力方向,所以不管怎么样也拉不动他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其中一个保安向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保安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叫他去叫援兵,然后继续用十分恶劣的口吻大声叱骂着那个汉子。
此时那个离开的保安迅速地朝医院内跑去,寻找其他同类来帮忙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更像是准备打架斗殴的流氓。
就在医院的门外,那个汉子继续和留下来的保安怒目而视,却丝毫没离开的意思。
保安在僵持中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再次冲上去使劲抓着那个男子的手,又想拖开他,可结果很明显,仍旧是纹丝不动。
骂骂咧咧中,那个保安又瞧了瞧那个男子的脸,顿时被吓住了。
那个男子满眼血丝地望着前方,象一头受伤的野兽。
那个保安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得他心里非常难受,连汗毛都立起来了。而且无论他怎么使劲,那个男子就是纹丝不动。他有些急了,想现在立刻就动手打人,可是又有些畏惧,加之有这么多的群众在现场,他知道铁定会理亏的,于是只好再忍着看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个神情悲痛的男子眼睛望着的前方,一位年纪四十岁上下、看起来风liu儒雅的男人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地朝医院正门走来。
“你想好了吗,今晚我们去哪里happy?”这位男子的语气十分地暧mei,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在他还继续想谈情说爱的时候,那个挂着牌子的精壮汉子大声地叫了起来:“卢医生。”
这如惊雷般的呐喊声让那个正幻想着鱼水之欢的卢医生吓了一大跳,他刚想大声叫骂,但眼前却忽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一下子“砰砰”跳动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而依偎在这个中年男人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孩也迅速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并装作很可爱的样子说道:“卢医生,谢谢你的指导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改天见。”
那个卢医生神情恢复得也很快,用慈祥中带着威严的口气说道:“小敏啊,做护士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工作起来也很辛苦,所以要注意休息好身体。回去好好睡觉,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好好指导你的。”此人心理素质也算是过硬了,转瞬间便从刚才猥琐的模样一下转变成为了一位很关爱同事的谦谦君子,不过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丑陋的人永远都会把自己伪装成圣徒一般高尚。
他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然后朝着那个男子走了过去,其实他的脚抖动得有点厉害,这是心虚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他与那位汉子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而且似乎他心里有鬼,要不然被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害怕。
他佯装生气地走了过来,怒斥着仍与精壮汉子粘在一起的保安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和顾客发生抓扯行为?这里是医院,请你检点一下你的行为,你这样做很丢医院的脸的。”说完,他抓开这名倒霉的保安,“你自己反省一下,看看自己究竟错在那里。”说完后,他又转头对那个精壮汉子道,“对了,这位兄弟,你没事吧?”他极力装作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他的表情却不是很自然,看来他也不是常常这样演戏的。
“卢医生,是你吗?”那个男子说话的语气很沉重,神色也异常悲痛,整个人给人以一种伤心欲绝的感觉。现在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都把好奇的目光投注到眼前这动人的一幕上,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俺想你给我弟弟讨个说法,他死得好惨啊,莫名其妙就死在你们医院了。”说完后,这个汉子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眼睛红红的,豆大的泪珠顺着黑黝黝的脸滑落下来,让人看了异常心酸。
刚才说这个“外来人口”讨厌的七姑八婶们不经意间有点感动了,人心到底是肉长的,看见这感人的一幕如果没反应恐怕不是正常的人拥有的情感。不过这些大妈大婶不是在同情这个精壮汉子的遭遇,而是在看一出不关自身利益的感人的肥皂剧。
“你弟弟是在这里死的吗?你敢确定?”卢医生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其实那个民工的弟弟的死因与他虽说有一点关系,但并不严重。现在他原本模糊的记忆里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那是一个下午,已邻近下班时间。他刚做完手术,谁知道医院又收到了两个重伤病人需要做手术。他赶紧到急诊室察看病情,发现送来的两个病人中,一个是在工地受伤的民工,另一个是因为汽车事故受伤的外国游客。
救死扶伤原本是医生应进的责任,不过那时他想的却是如何抢救好外宾而给自己带来更多的荣誉,可以为为将来竞争院长留下一笔光辉的业绩。就在他动身前往手术室的时候,一个满脸血渍的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是现在站在医院门口的这位,他“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道:“医生,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吧。”
医院里有那么多人,他只有装作十分好心地接受了眼前这位汉子的请求,然后假装答应然后直奔向手术室。
更为巧合的是医院在那个时段只有他一个外科手术医生,一时之间抽调不出人手抢救那个民工。
其实当时的情形,那个受伤的外宾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完全可以等候一两个小时再接受手术,不过求功心切的卢医师哪管这些,想也不想就让护士将外宾推进了手术室。
原本那个时候最需要治疗的是那个民工的弟弟,由于工地出事,他的弟弟从四楼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当场就昏迷过去,还好及时送到了医院。
卢医师为外国友人做完了手术后便去了休息室,继续做着他的升职美梦,而这个时候他只要是再珍惜一下宝贵的时间便可以抢救回那个民工弟弟的生命。
当然到最后他忘了还有民工等待手术这件事情,因为那位叫小敏的护士打电话叫他去唱卡拉ok,完全忘记了还有病人需要他救命。当接班的外科手术医生到岗后,这个民工已经不行了。
现实确实很残酷,那位民工出事后,包工头预付了三千元治疗费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医院也没有采取必要的急救措施,终于在入院的第二天便含恨去世了。
这位精壮汉子听到弟弟的死讯后,宛若晴空霹雳一般,整个人几乎都被这个噩耗炸晕了。他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还好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手术延期,要不然他弟弟绝对是有救的。
他一直忘不了那位卢医生的脸,他一直认为那是救命菩萨的脸,可是这位菩萨却在最需要的时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不能说他弟弟是冤死的,但这件事本身也算是和医生也有一定的关系。从那天起,他便一直在这个医院的门口想等到这个卢医生,可是他却识不了几个字,只有让人代他写了这块纸板来到医院。
卢医生想到这里,整个人平静了下来。纵观整个事件,他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既不是医疗事故,也不是收取红包被人发现,只是忘了救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完全可以用当时精神疲惫不适合开刀为由推脱,对自己的事业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他看了看这个精壮汉子淳朴的脸,便知道是一位很容易欺骗的对象,于是装出一副笑脸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我会尽力帮你处理的。”
终于在卢医生的亲和攻势下,那个精壮汉子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当然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在卢医生身后的一个较年青的医生看到卢医生的所作所为后阴阴地笑了一下,眼睛“骨碌碌”一转,似乎想到了一个好的计策。
不过此时卢医生已经乘车离开了医院回家,所以看不到这一切。明天一早他还要乘飞机前往北京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所以现在的他想好好放松一下。想到这里,他有拨通了那个叫小敏的护士的电话,迎接他的是嗲得出奇的声音,让他一阵开怀。
确实,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一个阻碍他前途的隐患已经被他轻松地消除了。不过他不知道一个“好打不平”的年青医生已经把这一切告诉了那个民工兄弟,而且是极具煽情的告诉他的,一场风暴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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