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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是我白月光 第77节

  甚至有些不认识这样的迟聿了。
  这还是之前那个从不过问她意见、予取予求的迟聿吗?
  商姒惊疑不定地盯着他,迟聿却垂下眼来,他看着下面的时候,眉峰微微下塌,一双卷翘的睫毛低低垂着,毫无平日的凌厉凛然。
  他忽然又微微放开她,低下头,去舔舐她唇上浅浅的血迹。
  被他咬破的唇,显得有些红肿,他伸手轻轻摩挲着,舌尖也还弥留着属于她的血腥味。
  “迟聿。”她再次叫他。
  迟聿的动作一顿。
  “你喝酒了。”她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低沉,“我想你了。”
  很想,但是又不想一来就闹得那么难看。
  倘若无酒,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见她。
  他抱紧她,在她耳边道:“乐儿,我今后不强迫你了,别与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他的话甚至带了两份祈求的意味,商姒到底还是禁不住他这样,偏过头去,只道:“姣月,快去准备醒酒汤来。”
  迟聿紧紧盯着她,只想要她给出一个回答。
  “你喝了酒,先坐下吧。”商姒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坐到桌前,又倒了一杯凉茶给他,迟聿伸手撑着脑袋,眸子半阖,显然是强撑着过来的,商姒也不知道他酒量到底如何,心下着急,只好亲自推门出去,果然看见外面守着的君乙。
  “君将军。”她扬声唤来君乙,皱着眉头问道:“你家主公平日酒量如何?”
  君乙皱眉道:“主公平日酒量甚好,只是……”
  他有些迟疑,不知当不当说,但商姒的地位,君乙是知道的,只好如实回答:“只是主公来之前,自个儿坐在屋顶,灌了整整三坛烈酒。”
  三坛?!
  难怪醉成这样!
  商姒细眉微蹙,姣好的面容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忧虑,红唇也不自觉地抿起。
  君乙悄悄地观察商姒脸色,稍稍沉思了一下,又补充道:“主公那回见沈熙与公主坐在屋顶喝酒,后来终究是意难平,但主公又知道公主在乎沈熙,也不想拿沈熙怎样。只好一个人跑到屋顶上坐着。”君乙语气凝重,“臣伺候主公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主公如此难过。”
  商姒眸色微暗,淡淡道:“我知道了。”她转过身,亲自打了一盆水过来,抬脚跨进了屋里。
  商姒把水盆放到桌上,又多去添了几盏烛灯,将屋里照得明亮如昼,才坐到迟聿身边来,拿帕子绞了水,冷淡道:“把手拿开。”
  他听话地拿开撑着脸的手,默默地瞅着她。
  商姒撇开眼神,不去看他热切的目光,直接拿帕子往他额头上一盖,又慢慢帮他擦了擦脸和脖子,动作干脆利落,全然像在照顾一个不服管教的孩子。
  一个大男人,堂堂一国之主,昭国战神,居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商姒把水盆拿出去倒了,又重新坐到他面前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迟聿低唤道:“乐儿……”
  她又沉默了一刻,迟聿把手放到她的手背上,她面无表情地把手挪开,他又把手放到她膝头,她又推开他的手,迟聿去拉她裙摆,商姒终于忍无可忍,腾地起身道:“别在我跟前装可怜,你会可怜吗?可怜人是我才对。”
  她不由得有些恼怒,转身掀帘进去,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出来,果然看见迟聿才是方才那样子坐着,正瞅着她的方向,一见她回来,又盯着她看。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在她跟前耍酒疯?
  商姒简直头疼,又快步走到了迟聿跟前,终于选择了缴械投降。
  “你要是实在不想走,也可以住在我这里。”她垂下眼,小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不许做别的事,明日一早,还请昭王回自己的住所。”
  她困了,也懒得周旋了,这人甩也甩不掉,她转过身,就要自己回去歇息。
  “我明日又要出征。”身后传来迟聿低沉冷峻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背后温暖来袭,他紧紧地环住了她。
  低头摩挲着她的额角,他挑动薄唇,眸色深深,“这回,我会给你带大夫回来。”
  给你治病。
  她眉心一抖。
  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在他温暖的拥抱中,刚强的一面渐渐有些瓦解。
  她咬紧了下唇,转过身来,捏拳狠狠一锤他,蓦地偏过头去,长发散在鬓边,遮住大半小脸。
  迟聿静了静,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把她的头扳回来。
  她眼睫低垂,睫毛上沾着一滴晶莹,眼眶泛红,下唇咬得快渗了血。
  不由得心头一软。
  迟聿呼吸瞬间重了起来,抬手轻抚她侧脸,道:“从前是我的不对。”
  是他一开始只顾着占有,哪怕那时对她的感情并算不得深爱,却也不该那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从前凡将她玩弄于掌心的一桩桩一件件,他此刻都道歉。
  商姒闭上了眼睛。
  “待会用了醒酒汤之后,便上床歇息吧。明日出征,早去早回。”
  她转过身去,不再陪他。身后,迟聿却因为这一句话,重新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
  商姒静静地平躺在床上,闭眼假寐,没有多久,便感觉身边的床往下一沉,有个庞然大物掀开被子钻了进来,手臂紧紧将她缠住,把头枕在她颈窝处,不动了。
  他呼出的气息交缠着她的呼吸,商姒在黑暗中睁开眼,才动了一下,耳边,迟聿的声音有些低哑,“别动。”
  “让我抱着睡一夜。”他在黑暗中摩挲着,摸到了她的头发,便帮她拢到一边去,才侧躺下来,面朝着她闭上眼,手臂缠在她的细腰上,她的腰这么细,他又怕把她压着,又老老实实收了回去,只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身子的温热,才感觉到这几日都没有的安然。
  手指上传来细腻的触感,迟聿忽然就想到前世,在棺木中触摸她的最后的感觉,她是坚硬的,冰冷的,摸起来甚至很不舒服,过去的回忆和现实交缠着,迟聿感到万分满足,又挨得她更近了些。
  迟聿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梦里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少年坐在他的面前,支着下巴苦恼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她伸手,指着其中一颗棋子,问他道:“我下这里对不对?”
  她眸子清澈,带着一种悉心求教的真诚,望着他。
  迟聿低头扫了一眼棋盘,薄唇微掠,点了点头。
  还算有几分聪明。
  面前的少年郎立刻露出笑容来,她抓起一颗棋子,飞快地落在那处,等到迟聿再次落子,她又盯着瞧了许久,又指着一处问他,“这里吗?”
  迟聿忍俊不禁,“你与人下棋,每下一步都要问一遍对手,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却理所当然道:“是你亲口说的,我练了这么久,若仍旧输了,你就要了我的脑袋。”
  迟聿还未说话,身后的内侍立刻训斥道:“放肆!对陛下说话,什么你啊你的。”
  少年立刻噤了声,咬着下唇瞧着那内侍,一双精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迟聿倒是不介意,淡淡道:“你退下,不要打扰朕和他下棋。”
  内侍无声退了下去,商姒等他一走,连忙跑到迟聿身边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我哪是你的对手,你即便是让着我,我也赢不了,若是当真想要我的脑袋,你何必在此陪我浪费时间呢?”
  迟聿不动声色,微笑道:“有道理。”
  她再接再厉,“要不,我们换个赌注?”
  “嗯……”他沉吟道:“要不谁输了,谁就喝酒三杯。”
  她表情僵硬一秒,不过想想,再怎样也好过拿着命与这位新帝周旋,只好答应。只是后来,她一边输一边喝酒,最终整个人都倒在棋盘上,睡得不省人事。迟聿坐在她对面,笑意彻底敛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睡颜。
  她伏在桌上,睡得香甜,脸颊带着微微的红,瞧着娇憨可爱。
  明明是个阶下囚,却这般讨他喜爱。
  迟聿无声叹了口气,亲自起身,拦腰将少年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这个人,他又如何舍得杀呢。
  ……
  黑暗中,迟聿被场梦惊扰,再次睁开了眼睛。
  怀中人已经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翻了身,原本是背对着他的姿势,此刻却整个人窝找他的怀里,手臂紧紧抱着他,用的一个万分依恋的姿势,大概她自己的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气息,只要睡着了,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迟聿低眼亲了亲她的眉心,看着她,仿佛能看到前世那少年蹲在他的面前,在满院春意盎然之中,狡黠地冲他打着商量。
  商姒。
  他迷茫了起来,心想这一世还是错了,他很想回到过去,亡国的少年每日都陪他下棋的静谧日子,只要他不说出自己的那点心思,美好就能一直维持下去,说不定她那日就能接受他了,不需要任何的欺骗和强占,一切顺理成章。
  迟聿醉了。
  闭上眼睛,他抱紧怀中的女子,只愿今夜永远都不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出征不需要等那么多章,很快就回来!
  第81章 落崖
  自迟聿颁布诏书起,全天下便开始征兆各种郎中,昭国辖制范围内,凡有医者自认医术不凡者,皆可参与当地医术考核选拔,层层递进,再由各州献上郎中,在王都一同商议公主病情,所开药方皆由内侍率先品尝,观察数日,若没有不良症状,再进宫给太医查验,最后安排大夫为公主诊脉。
  至于到了其他诸侯国,如今对他们来说,与迟聿停战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故而这些诸侯,也在不留余力地去寻找最好的大夫,再送到昭国来,一时之间,全天下都将目光放在了公主的病上。
  迟聿新继任王位,国内百废待兴,事情千丝万缕,加之天下大势在时刻变化着,迟聿不能掉以轻心,是以那些被商姒晾在一边的日子里,他也经常是彻夜不眠,忙碌于大小事宜,能让沈熙出面试探商姒,也只是下下策。
  可沈熙终于打破了迟聿心底的宁静,他再也压抑不住了,才猛灌了许多酒,醉醺醺地去找商姒,待看见这张朝思暮想的娇美容颜时,所谓的忍耐矜持全都不要了,迟聿如愿以偿地抱着心爱之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场梦无比美好,久违的宁静包裹了迟聿,再次醒来时,身边的女子还在睡梦中,外面响起属于侍卫的沉沉脚步声,他们来催促他早日出征。迟聿拿开腰上缠绕的商姒的手臂,轻手轻脚地起身,挥退了上前伺候的宫人。
  衣料摩挲的声响惊醒了商姒,商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床正中间的,姿势不太雅观,身边一片温热显示迟聿才起身不久,她抬眼看去,正好看到男人精壮的背脊。
  她很少仔细观察,今日才发觉,他的背脊不算光滑,上面密密交错着狰狞的伤疤,根本不像一个王室贵胄的背,她出神地看了会儿,直到迟聿转过身来,笑道:“乐儿在瞧什么?”
  她撑手坐起,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面前去,轻声道:“我来吧。”
  迟聿黑眸湛亮,望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炙热,他薄唇微微一掠,展开了手臂。
  商姒取过一边的衣裳,掂着脚慢慢帮他穿上,低头系着衣带,忽然道:“那些伤是什么时候弄的?”
  “行军打仗,少不得受些伤,没什么大碍。”他心情颇好,因她终于主动关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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