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薛明泽手指微微一动,温瑜之见他有所感,又加了一把火道:“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一来断了睿王的可能性,二来似乎剑指景王,对太子的地位稳固有莫大的好处。与其将这些东西都说与皇上,让他思考是谁做的,倒不如顺水推舟。皇上要是问了,你便如实回答。皇上要是不问,你就佯作不知。如何?”
薛明泽沉默良久,又想起崔嘉宝说的,最后总归是要择一边行事的,叹了口气,道:“也罢。”
温瑜之见他答应,面生欣喜,继续道:“这次案件里牵涉颇大,只怕朝廷要迎来一次清洗,我怎么想都觉得,这就是等着景王往下跳的坑。”
薛明泽自然也知道这个意思,道:“景王又不是个蠢笨,怎么会不知道往上填人手可能就要背了这个黑锅?”
温瑜之嘁道:“陷阱是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你说他能抵抗得了吗?他低调了这么多年,暗地里或许有颇多布置,但朝廷里的帮手到底太少。幕后的人眼光太毒,别的东西景王或许能拒绝,这个一定拒绝不了。再者我看柳家案就是他做的,虽然这次的事情不是他挑起的,让他背这个锅倒也不冤枉他。”
薛明泽自己算半个清心寡欲的,对景王这样野心勃勃的人理解不能,闻言也只是愈发沉默。
尔后几日传来的消息证明了温瑜之所说,许多官员下马后陆陆续续换上的人里,竟有三分之二是景王的人。
睿王府里,睿王伤后愈发暴躁,许多侍妾一言不合便被毒打一顿,现在更是无一人敢来侍疾。
睿王妃看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小脸一个个哭成如丧考妣的样子,也不好强逼她们来,免得她们寻死觅活的,这府上已经够乱的了。
睿王见睿王妃来照顾,心里的那股子邪火怎么都压不住,冷笑道:“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
在他出事之前,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虽然同住在这睿王府里,睿王妃总是守在自己的院子里,睿王便是想见她也见不着。可现在他出事了,她倒是天天在他跟前晃悠,除了这个理由,他倒是想不到别的了。
睿王妃看见他这阴恻恻的样子便来气,上前便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喝道:“看你笑话?你现在这样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是不想理你,还给你请什么医、问什么药,让你去死,我的儿子继承这王位不是更好?”
睿王被打了一巴掌,本想发火,听她说了这么一通,倒捂着脸失落起来,道:“你果然是盼着我早点死的,也是,你有咏儿就够了,要我这个废人做什么?”
睿王妃打了他一巴掌,见他还不清醒,这火气又更重了几分,索性上前又打了一巴掌,心里暗道,她就不信这个人打不清醒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想报仇了?我都没嫌你上青楼弄成这幅鬼样子,被全城人看了笑话,你自己这幅样子算什么?太子也倒霉,但人家洁身自好,没让人寻到机会下手,现在案子一破还证了清白,景王更厉害了,你俩倒了血霉,朝廷里也换了一大批人,他的人倒是顶了一半多。”
睿王先是被打懵了,听到这番话,一下子跳起来,道:“你说什么?”
睿王妃吓了一跳,将话重复了一遍。
睿王捂着脸笑了起来,笑的极冷,他这个好弟弟啊。
他先前还怀疑这事背后有太子的手笔,如今看来太子虽然侥幸洗清了名声,到底在污泥潭里滚了一遭,一个不好,还是要留下些祸患。景王就不一样了,他主审这个案子,还得了个公正的好名声,现在手里的人一下在朝廷里要占去半面江山。毫无疑问,景王是这事里的最大赢家。
一年多前,这个弟弟还默默无闻,如今老四死了,他也没了可能,这个弟弟便要出来大放异彩了?
哪有这么简单!
他睿王是这么好做垫脚石的?非要让他狠狠地跌下来才是。
睿王这些天来一直浑浑噩噩,如今倒是清醒了过来,虽说男人伤了那方面,面子是丢狠了。可他又不是没有子嗣,这事的影响也就降到了最低,这面子已经丢光了,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让父皇心疼,日后有机会再狠狠地报复回来。
睿王妃见睿王来了精神,便转身要去吩咐人将药熬好端进来。睿王见睿王妃一转身,便果断地抓住她的手腕,踟躇了半晌才道:“多谢你。”
睿王妃微微颤抖起来,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你烦死了,待会人把药端来自己喝了。”
***
睿王被禁足的三月里,这个年热热闹闹地过了起来。
景王如今愈发有贤王的美名,虽说太子一向与学子交好,如今却有不少人往景王那靠去。但这种糟心事放在年关之时,谁也没有心思去想。
侯府里,崔嘉宝几人穿着厚厚的衣裳,心知这会是最后一次一起守岁。崔嘉惠穿了件大红的斗篷,衬得她人比花娇。外边正是放炮仗的时候,几人看着热闹笑的正高兴,崇武突然哭了起来。
崇文第一个发现,拽着崇武到了角落里训斥他。
崔嘉宝和崔嘉惠便跟着过去,只听崇文问崇武大年节的哭什么。
崇武抽抽搭搭道:“大姐姐要嫁人了,你也听阿恭他们说了,家里的姐姐妹妹嫁了人,以后都见不到了。我想到这是最后一起过的年,我心里就难受。”
崇文听到这里也沉默了下来,他想的还要再多一些,不止大姐姐,二姐姐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两年后,到时候,家里便只有他们兄弟几个了。
想到这里,崇文的心情愈发地低落,竟也不斥责崇武过年掉眼泪晦气了。
崔嘉宝和崔嘉惠本是躲在一边偷听,想着听到了再去安慰崇武,现在自个也沉默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尽是说不出的惆怅。婚事刚定的时候,只顾着兴奋,现在却是各种不确定和伤感。
崔嘉宝将头靠在崔嘉惠肩上,崔嘉惠拍了拍她的背,两人站了一会儿,决定先走,不然撞上两个掉眼泪的小子就尴尬了。谁知两人一转身便撞上了崔崇安,这一转身太突然,崔崇安来不及反应,一时尴尬地摸起了鼻子。
崔嘉宝倒是笑了出来,道:“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崔崇安点了她额头一下,道:“什么呢。”
崔嘉宝拉起他的臂膀,道:“哥,我不嫁了好不好?”
崔嘉惠也上前拉起他另一手,跺了跺脚,道:“阿年不嫁我也不嫁了。”
崔崇安眉开眼笑,道:“好好好。”
笑了一阵,又将两人拉入怀中,笑声渐收,只剩下极力克制着什么的不规律的呼吸声。崔嘉宝埋在他怀里难过了起来,对上崔嘉惠同样难过的眉眼。
这么抱了好一会儿,崔崇安才道:“好了,爹娘都等久了,都给我过去。”
他放开两个妹妹,独自走在前面,喋喋不休道:“温师兄心眼多,嘉惠就不要想太多,反正动脑子也比不过他,好好享福就是。薛师兄面冷,倒是对嘉宝贴心,怎么想都是良配。”
却始终没有让两个妹妹看见他的脸。
三月的一个良辰吉日里,崔崇安背着穿着嫁衣的崔嘉惠走过长长回廊,每落一步如坠千金,终究是将她放入那顶小小的红轿子。
那天,崔崇安对崔嘉宝道:“这个习俗对我也太残忍了,我得亲手把自己的妹妹放进了那顶红轿子里,把她送到别人手心上。我已经送走了嘉惠,却还要我送走你。”
第83章 邀约
三朝回门的时候, 崔嘉惠满面红晕, 又梳了妇人发髻,崔嘉宝第一眼竟没有认出她来。不过看她言行,日子倒是颇为顺心, 小周氏和崔语堂便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崇文、崇武两个特地请了假, 就是等她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待到了下午,到底还是跟着温瑜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