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郁礼悄悄回头,跟蒋长封咬耳朵,“叔,他在发呆。”
  蒋长封嗤笑,“不管他。”他往郁礼屁股上一拍,“自己骑上去,这次我不带你。”
  在马场练了两个小时,傍晚过后郁礼才跟蒋长封回去吃饭。
  蒋琨从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楼上没下来,晚餐摆上桌后桌上就郁礼两人,吃饭时,守在旁边的一个黑衣人神色犹豫了一瞬,跟蒋长封说:“老板是真心想让您回去的。”
  蒋长封凉凉地往黑衣人瞟去一眼,一眼看过去发现这个黑衣人和前几天那些个魁梧款的黑衣人有些不同,身形颀长,面容俊秀,看上去不像个打手保镖。
  黑衣人解释:“我是老板的随身医生。”
  犹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蒋琨不在,医生胆子大了些,“老板从徐夫人离开后就没睡稳过,无论多强壮的身体,十几年没休息好也扛不住,”
  医生一顿,缓缓说:“老板他有心结。”
  蒋长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沉眼看向医生,目光无情锐利,“这是他的报应。”
  无论医生说什么也撼动不了蒋长封的心,他甚至恶毒的想蒋琨会不会死快一点,好人都不见得能长命,他那样的人怎么就活过了五十来岁。
  用完晚餐后蒋琨仍没下楼,蒋长封把郁礼牵回房,黑豆耷拉着脑袋趴在地毯上,见他们回来了,叫了一声当作是道晚安就安心睡觉。
  这一晚蒋长封做了很长的梦,梦境里全是从前的事情,受训死去的小孩,他妈妈温暖的手,蒋琨冷漠的眼神,要人命的绝望岛,所有的向往与挣扎交杂在一起,郁礼一早醒来就忙着给蒋长封擦汗,他第一次看到男人陷入梦境中,看样子还是个噩梦。
  郁礼不敢放大声音,轻柔给蒋长封擦汗的同时偶尔在他耳边轻轻叫他的名字。
  蒋长封睁眼的同时紧紧扣住郁礼的手腕,眼神清明,盯着郁礼的脸看了几秒,似乎是认出他这个人了,手掌使力,把人抱进怀中。
  他们在卧室内多躺了一个小时才下楼,蒋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只一眼,郁礼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不过一晚上,蒋琨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
  第80章 懂得爱(正文完)
  新闻播报还在持续, 蒋琨从屏幕转眼看着两人,平日眼神里惯有的冷漠有些松动,他的目光落在郁礼和蒋长封牵在一起的手上,话里没有一丝温度, 恰也因为这样,蒋琨这副样子, 让郁礼觉得他在伤感。
  伤感和蒋琨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假如时间停在昨天,郁礼会觉得奇怪, 偏偏他今天生出半头白发,并不显违和。
  蒋琨语气平静,说:“过了今天你们就回去吧。”
  郁礼和蒋长封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有选择多问一句。
  蒋琨莫名其妙地把他们拘留在庄园里什么都不表示,这会儿又让他们回去, 或许是他自己看明白了一些事,无论他说与不说,都不是蒋长封想听到的。
  蒋长封耸耸肩,时间还算早, 蒋琨既然说过了今天才让他们走,那他们就必须得在今天过去后才能安全离开庄园,两人用完早餐, 就把黑豆从楼上喊下来,两人一狗出去散步了。
  蒋琨在楼上望着郁礼两人的背影,他让手下给他送来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他半头花白,眼角的皱纹变得深刻,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
  “阿幸。”蒋琨对着郁礼他们的方向低喃,以前徐幸说他不懂,摸着他心脏的地方说他是个薄情冷血的人,徐幸花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怎么捂都捂不热,现在他明白了。
  徐幸走后他用了十四年的时间,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在一夜间想白了头。
  蒋琨知道这就是他的报应,他手里拿去的数条人命,前半生的冷血,耗尽徐幸的感情乃至性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蒋琨捂着心口的地方闷闷一咳,阳台上风大,隐在暗处的医生见他不舒服,马上迎上前为他检查,蒋琨抬起手臂一摆,示意不用看。
  “小封我是带不走他了。”
  蒋长封骨子里和蒋琨是同一类人,坚决而固执,cncnz只是蒋长封比蒋琨聪明,他懂得自己要追求什么,因此他现在是幸福的,而蒋琨被表面上的一些东西蒙蔽大半生,等他开窍时所有的东西都不在了,他的心是柔软了,却不得不撑起冷硬的面孔去守护他的‘王国’,他为其拼了大半辈子,死后带不走的王国。
  蒋琨的性子不容许他露出半点软弱,可他如今还有一点点念想,毕竟蒋长封是徐幸留给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他稍一犹豫,交待黑衣人去办一件事。至于头发,他想,就这么就让它白着吧。
  黑衣人拿着相机跟在郁礼两人不远处偷拍,侧面背面正面一百八十度的拍照,蒋长封脸一黑,快步过去要把相机夺过来,黑衣人知道单凭他一个人不是蒋长封的对手,他拍了不少张照片足够跟他老板交差,因此在蒋长封赶到前,抱着相机溜得比兔子还快,配合他魁梧的体型,就像一只黑色巨兔。
  郁礼在蒋长封彻底暴走前挽着他的手臂温声软语的劝了一会儿,才制住男人暴躁的脾气。他发现他叔只要对上和蒋琨相关的事,性格大变,容易狂躁冲动,脸上的表情凶巴巴,恨不得把这里所有人都吊起来打一顿。
  “叔,你冷静些,别冲动。”
  蒋长封喘着气骂了一连串的话,最后把郁礼抱在怀里才逐渐平息掉内心的暴躁的怒火。
  晚餐三人围在餐桌上用饭时郁礼发现蒋琨老了,他的背依旧挺直,头发似乎比早上见到时更多了,论一个人老不能仅凭他的外貌上得出结果,蒋琨此时的状态也是老的,他的眼神有着人在年老后那称之为和蔼的情绪,尽管很轻,心思细腻的人却不难发现。
  蒋琨饭桌上只字未言,他吃饱了没立即上楼,而是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他的眼睛虽然放在屏幕上,可给郁礼的感觉却更像是他刻意留下来的。
  十二点刚过,蒋长封马上拉起郁礼招呼上黑豆要离开,他的车还停在楼下,时间一到,待都不愿意多待一秒。
  他们离开时,蒋琨面对着他们站起身,郁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客厅的灯光太强烈,晃得他看到蒋琨眼睛闪了一瞬。
  扣在手腕的力道突然加紧,郁礼吃痛的扭头看向蒋长封,同一时刻,蒋长封唇角翘起一丝微笑,眼角却沾了些湿润。
  郁礼听到他说:“你说可不可笑,我妈用了差不多三十年捂不热他的心,等人死了十几年,他就开窍了。”
  郁礼觉得并不可笑,他想叫蒋长封别笑了,话堵在喉咙,卡得酸涩。
  从庄园回去后,蒋长封的情绪一直不对劲,他有时对郁礼很热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吞进肚子,有时表现得很脆弱,缺爱的要郁礼抱着他才能入睡,郁礼担心他是不是受到刺激,变着法子开导他,然而每次没说上两句,蒋长封又恢复正常,开始教育起他来。
  六月末的夜晚开始进入燥热的时节,cncnz蒋长封好不容易入睡,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半。郁礼睁开眼借着床头小灯用眼睛描摹男人的面庞,这一个多星期来,他心里冒出的另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古语说成家立业,他目前的事业还没建成,却已经有了成家的念头,尤其经过蒋琨出现的事情之后,让他明白睡在他枕边的这个男人,比他还要渴望爱,缺一个温暖的家。
  这些都是他能给的,他突然就不想等下去了。
  郁礼睁着眼一宿没睡,次日蒋长封刚醒,胸口一沉,就看到他的爱人,趴在他的胸口上跟他说:“叔,我们领证去吧。”
  蒋长封一时晃不过神来,以为自己没睡醒。
  郁礼笑着捏上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颊,“起床去领结婚证。”
  蒋长封一声惊嚎,“结婚?!”
  不等郁礼说话,蒋长封把人扛在肩膀准备往楼下冲,守在门口的黑豆一脑袋雾水的跟在他们腿边。
  郁礼脑袋被颠得有些晕,脸上笑意却没停,“咱们没换衣服,证件没带。”
  蒋长封低头盯着自己的大光脚丫子,一拍额头,把郁礼扛回房,迅速换好衣服,带上证件,直奔民政局。
  他们是第一对守在民政局外等候的伴侣,手续办理过程进行得很快,两人牵着手再出来时,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红本本。
  阳光正好,枝头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两只喜鹊停在枝干上清脆的叫了两声,郁礼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证件,他们的无名指上,仍戴着那对戒指。每天结婚的人很多,他们只是其中普通平凡的一对,也是幸福的一对。
  蒋长封说:“咱们结婚了,领了证。”说完,他朝郁礼晃摆手上的证,笑容逐渐扩大,三十六岁的男人,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郁礼左右看了一圈,微微踮起脚用结婚证挡了一下,在男人嘴角轻轻印下一吻,“你好,老公。”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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