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节

  盼盼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将郑王推下水,“快走!”你能回来,我这一辈子就觉得值得了。
  郑王猝不及防之下,跌落在水里,刚要冒头,就见箭簇从芦苇丛里射出来。追着自己的两条船上的人瞬间就都被射杀。
  这是谁的人,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满脑子,都是胸口插着匕首的盼盼。
  他翻身上了船,见盼盼趴在船舷上,等他颤抖着手将人扶起来,盼盼却早已经没有气息。
  “盼盼……”郑王觉得那匕首不光是刺在了盼盼的胸口,要像是刺在了他的胸口一般,一股子铺天盖地的痛苦席卷而来,“盼盼……你……你怎么不等等我……”
  他小心的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开,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直觉得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心再也没有一点热乎气了。
  “郑王爷。”芦苇荡里划出一条船来,船上的人带着个大斗笠,“很抱歉,我们来晚了。请您节哀顺变!”
  郑王这才抬起头,看着来人:“你们是殷四郎派来的人?”
  黑七这才摘了斗笠:“黑七见过郑王爷。”
  郑王的眼神在黑七的脸上一转,就点点头:“听过,很有传奇性的人物了。”
  “请王爷跟在下回京城。”黑七看了一眼躺在郑王怀里的姑娘,“我们会好好的安葬这位姑娘的。”
  “安葬?”郑王似乎才第一次意识到盼盼已经死亡一样,“不!底下太冷了。盼盼说,她最怕黑!”
  黑七嘴角抿了抿:“王爷,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春城还有很多人等着王爷呢。”
  “等着我?”郑王摇摇头,“是啊!很多人等着本王呢。可是他们除了本王还有很多亲人,谁离了本王都能过的好好的。儿子们盯着爵位,女儿们盯着嫁妆。女人盯着本王,看本王什么时候能叫她们生个儿子,好有依靠。呵呵……本王对他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但是盼盼不一样。对于盼盼来说,本王是不可替代的,是她唯一拥有过的。如果,连我都不是他的,她还有什么?”
  黑七愕然又不解的看向郑王,“您这是……”
  郑王一笑,伸手从脖子上拿下一个玉佩,顺手叫朝黑七扔了过去,“拿着这个,去找本王的长子。他知道该怎么办。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住本王的家眷,叫他们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黑七一把接住了玉佩,他把长子推出来,不就是为了叫他的长子立功,从而保住这一脉吗?他抬起头,“那您……”
  话还没说完,就见郑王猛地拔下那姑娘胸口的匕首,迅速的朝他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
  “郑王爷……”黑七赶紧摆手,叫船夫快划过去,要过去瞧瞧。
  郑王忍着疼痛,将盼盼抱在怀里,然后就这么相拥着慢慢的躺进船舱里。
  黑七过去的时候,人眼看就不行了。
  郑王看着黑七:“求……求你……求你点事……以后……本王……不进……不进皇陵……衣冠冢就行……本王跟盼盼……一起……葬在苍山之上……生同寝死同椁……”
  黑七看着奄奄一息的郑王,良久才叹了一声,终是点了点头。
  郑王的手轻轻的抚在盼盼的脸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等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
  郑王的长子,率部归降,西南一统。
  四爷将黑七上的折子给林雨桐看,就算是上面写的不详细,但也够叫林雨桐吃惊了。
  “这郑王……就这么死了?”林雨桐不可思议的看向四爷。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说是皇太极和顺治都是因为一个女人才死的。可林雨桐知道不是,那不知道是被多少人杜撰出来的故事。而现在,郑王就这么死了,是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死了。
  怎么反而叫林雨桐觉得不那么真实呢?
  以前都说是项羽打仗都要带着虞姬,一时一刻也舍不得丢下她。林雨桐觉得这个艺术加工有点过了。但现在又碰上这么一个郑王,她还真就有些相信那些传说了。
  “这是真爱了?”林雨桐拿着折子问四爷。
  四爷瞪她:“这是不负责任。”他轻哼一声,“大明的皇家怎么教导出这么一个混账来?”
  林雨桐叹了一声:“不过,估计郑王要流传千古了。”
  凡是流传着的爱情故事,都是断章取义而来的。在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里,从来没有别人的戏份。
  “你说,咱俩在这唯美的爱情故事里,担当的是什么角色?”林雨桐要有兴致的道,“不会是反派吧?”
  “胡说八道!”四爷哼笑一声:“反派有人了。轮不到咱们。”
  紧跟着,四爷还真就把这个反派给敲定了。
  王家的事情,交给刑部去办了。抄没家产,成年男丁估计都活不成了。
  王平遥那老家伙在官差进门的时候,吞金自杀了。
  王家就这么消散了。
  而果不其然,坊间慢慢的流传开了郑王和爱姬盼盼之间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林雨桐歪在榻上,看着以两人为原型的话本。四爷在一边却道:“凡是流传着的都是悲剧。两人要真是活着,却又未必能贴心贴肺。别觉得这样就是真爱了,这世上相守白头的夫妻哪个不是真爱?”说着,就把脸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爷跟你过了几辈子了,你倒看别人的故事找感动去了。你看看爷,爷对你不是真爱?别瞎找了!”
  林雨桐被他搅和的无奈,就笑道:“郑王哪里能跟爷比?爷根本就不会叫我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四爷一下子就朗声笑了起来。
  这一声笑可了不得了,将正睡着的掌珠一下子给吵醒了。马上就周岁了,小丫头不光是会走了,还会叫人了。
  不过没睡饱的小人儿起床气也不小,这孩子,蹭一下从床里面坐起来,控诉的看着四爷,“爹爹……”
  一声就把四爷给叫软了,“爹爹不对!吵到我们大公主了。”说着,就伸出手,将掌珠抱起来,继续摇着,“睡吧,睡吧。爹爹哄你,好不好?”
  掌珠眨巴着眼睛看向一边靠在软枕上就是不搭理她的林雨桐,叫了一声:“娘……”一声三转,撒娇技能满点。
  她现在可沉手了,林雨桐不伸手抱她,只道:“叫你爹爹抱着,你爹爹抱着稳当。”
  掌珠的嘴又瘪了瘪,想哭不哭的半天,看着炕桌上的茶杯,突然小表情一收,手一拍:“奶糕糕……奶糕糕……”
  人不大,饭量不小。就不能叫她看见碗碟,一看见,就吵着要吃的。一天吃八顿,都好像塞不饱一样。
  四爷就叫人:“端半碗酥酪来。”
  林雨桐小声道:“喂两口,叫她嘴里尝点味儿就行了。”
  四爷笑道:“下面的人精着呢。”
  话音才落,就见苏嬷嬷端着比茶杯还小一号的碗过来了,这样的碗说是半碗,其实也就大人一口的量。
  掌珠现在还没有大小多少的概念,只闻见味了,就开始砸吧嘴。口水直往下流。
  林雨桐拿着帕子,起身凑过去,给这丫头擦口水,谁知一靠近,这奶味一冲,心里一股子恶心之气就翻江倒海的涌了出来……
  第589章 寒门贵子(143)一更
  京城龙源楼,谁不知道这是逍遥王的产业,跟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今儿,龙源楼里是每月都有的文会,大大小小的才子,都往龙源楼里挤。
  街对面的书坊里,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公子,看着对面门口的热闹,就刷一下将手里的折扇打开,挑了挑带着几分硬挺的眉毛,冲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黑衣少年喊道:“走!去瞧瞧。”
  黑衣少年跟青衣公子有五六分相像,只是脸上的神情更严肃些。此时他捧着书,随意的从窗口往下看了一眼,才无奈的道:“去可以,你别惹事。叫娘知道了,又得挨骂了。你再往我身上推,我可不应。”
  “小气劲!”青衣公子翻了个白眼,“你不去,我自己去也行。”
  黑衣少年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等等!我还是跟着吧。”要不然爹爹该骂了。说着,他敲了敲放在一边的书,对身后的一个小子道:“怀恩,买下来。”
  被叫做怀恩的小子一身灰衣,一点不打眼,只比这位小主子大几岁的模样。一看就是主仆。
  “怀恩,我们去对面,你去吗?”青衣公子低声问了一句。
  怀恩拿着书的手一紧,“去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黑衣少年就点头:“那就走吧。”
  等三人到了龙源楼的门口,门口的小厮,就差点给跪了。
  “大公子……”小厮对着怀恩叫了一声。
  这位大公子可是王爷的长子,只是没长在王府里。以前,都说这位不是王爷亲生的,谁知这位大公子越是长大,这张脸越是随了王爷。谁也不敢再昧着良心说这孩子不是王爷的种。可大公子的生母偏偏叫大公子随前夫的姓氏,王爷不乐意。为这个还将官司打到了御前。
  谁知这位大公子也是奇人,不要爹给的姓氏,也不要娘给的姓氏,只说自己从此就叫怀恩便罢了。
  可这也是大公子的造化,皇上和皇后喜欢大公子,就将大公子留在宫里,跟大皇子和大公主一起教养。
  所以,这位大公子在血缘上,是两位小主子的堂兄,身份上,却恪守仆从的本分。
  这位一出现,那就意味着,另两位公子的身份就不用猜了。
  谁不知道大公主好男装。常扮作男子,在外面游荡。
  他的身子不由的更弯了两分,“小主子里面请。”
  一身青衣的掌珠就朝怀恩笑了一下,“连银子都省了。你这张脸,真是太好使了。”
  谁知怀恩进去的时候,顺手塞了一把银票给小厮:“用不了就先放在账上,以后所有的消费从上面扣。”
  掌珠:“……”要不要算的这么清楚。其实三叔这人偶尔不靠谱一下是有的,但是大事上从来就不含糊。
  三人被请上了二楼,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等茶和果盘上来,怀恩就叫将隐晦的站在他们四周的小厮都起开。就这三两个人还想保护主子,小主子的身手,没几个人能比的上的。
  在这样的地方,肯本就不用担心。
  掌珠刚要说话,就被楼下的一个声音吸引了:“……难不成,如今只有儒生才算得上是才子。咱们这些杂学理工的学子,都算不得才子了?”
  “嗬!”掌珠端起茶盏:“真是好大的火气。”她说着,就斜睨了弟弟一眼:“掌域,你说呢?”
  掌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朝廷开设了十数年的杂学理工科,如今,也慢慢的有些基础了。爹爹和娘都重视理工科,理工出身的,又屡屡被重用。儒生岂能甘心。这场较量,迟早的事情。”但还是比之前预想的早的多。
  他如今,有点明白爹爹为什么叫他出来走走了。这样的对峙,一个闹不好,就是一场庭争和党争。如今,矛盾已经露出了端倪,怎么解决问题,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而掌珠却在一边问怀恩:“那个说话的人叫什么?”
  怀恩只看了一眼,就低声道:“李季,您该听过的。”
  “哦!”掌珠恍然,“就是做出齿轮那个,还做个一个大钟表,进献到宫里的?”
  怀恩点点头,“是他!逍遥王十分看中此人,听说一年给十万两银子聘用他做什么技术顾问的。”
  这边两人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下面就已经吵起来了。
  就听一个儒生道:“……在下提议,咱们该进万言书。将儒生和杂学理工生分开。礼部,吏部,刑部,儒生出身的学子优先。而户部,工部,则由杂学理工科优先。兵部,该有武举学子优先。如此,才能相安无事,再不起争端。”
  儒生学子听了此言,就立马起身,鼓掌应和。
  掌域就皱了皱眉,这看似公平,每个人都安排在适合自己的岗位上了。可事实上,却是进一步激化了矛盾。六部按照这样分配,就成了三比二比一的比例。儒生占了一半。
  所有的矛盾和不平都是由不公平而引来的。
  所以,这个主张,奸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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